“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花含柳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脊背突然莫名一凉，拧眉侧弯身子，轻声问道。
楚凝玥杏眸微闪，朝侧后方挑眉，语气听着带了几分调侃看好戏的意味，“听说皇甫昊今日游街之时，折花赠美人了？”
随后抬起握成拳的手，嘴里每说出一个词，就伸出一根手指来，“护国公府，探花郎，相貌堂堂，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可不就招人眼红了吗？”
沈清影和楚凝玥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耸肩。
“啊？”花含柳回头看去，果不其然，那道如冷箭一般还恶狠狠盯着她的视线主人可不就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蔡菲儿吗？瞧着这恨不得扒了她的眼神，切，她花含柳会怕她？直接瞪回去一个更加狠厉的眼神，这才扬眉吐气似的转过身。
“蔡菲儿竟然中意皇甫昊？”花含柳一脸要讨论八卦的模样，就看见面前两人面上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气势瞬间垮了，“你们早就知道了？”
“嗯，文殊院里无人不知，尽管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像个无事人一样，声势浩大地跑去参加给荣王选妃的赏花宴了。
文殊院是盛京城里最大的学府，世家子弟大多都是在文殊院里求学的，花家姐妹也不例外，只不过花含柳到底是心大，对男女之事也没那么敏感，所以完全不知。
“你呢？什么时候和皇甫昊对上眼了？”楚凝玥轻撞了下身边人的肩膀。
“我说我今天是路过，你能信吗？”花含柳算是看明白形势到底有多严峻了，她现在连余光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不止蔡菲儿一人盯着自己。
皇甫昊年纪轻轻就能凭真本事当上探花郎，将来必成大器，加之有皇甫氏的背景，就凭着楚凝玥方才随口说出的这些优点，他皇甫昊很快就能成为和三皇子楚子衍一样最令盛京女子恨嫁不已的男人了。
真是，该死的皇甫昊！花含柳心底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们相信你又有什么用。”楚凝玥轻叹一声，为好友未来的日子感到担忧，语重心长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和他撇清干系。”
“当然！我对他可没有兴趣。”花含柳瞬间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在皇宫，她差点就要拍桌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楚凝玥到底是皇家郡主，比含柳还小一岁的她不仅心智更成熟，心思和反应也更敏捷。
被好友看穿的花含柳，白嫩的小脸瞬间涨红，猛灌了一口凉茶，之后的席面上饶是楚凝玥再怎么不依不饶地追问她，她也咬紧牙根，只字不语。
沈清影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个姑娘家之间的私房话，在她认同楚凝玥对皇甫昊做出的评价后，她便感觉到对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不过，在她抬眸看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开了，只得自我安慰，许是最近有些累了，看岔了吧。
不过慕容殊今天的衣服真好看，华贵之气比之那些穿着皇子朝服的皇室子弟还要胜上一筹。
尽管还是一身玄衣，但妙在样式新颖又合身，让人能一眼瞧出他的好身形，再者紫金祥云的绣纹很精致独特，配上那张冷硬的面具，只看一眼就好似能驱散周身燥热的暑气。
对面男子似是有所察觉，扭过头来，与之四目相对，瞧见女子眼里自然流出的赞赏之意，仿佛方才还堵在心口的一丝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化为虚有，男子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沈清影感觉到他心情不错，自然地报之以盈盈浅笑，朋友嘛，就当是打个招呼咯。
……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宣武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大殿众人纷纷起身，低头恭迎天子莅临。
帝后相携走在前面，贵妃左手环抱七公主如乐，右手牵着六公主如珍，缓步上前。
众人低眉不语，心下暗道，六公主竟是不知何时入了贵妃娘娘的眼，那往后必能大有作为啊！那些个手里有铺子，平日做些买卖生意的官员，更是暗中思忖着，回府上让自家夫人早些跟白氏商行打上交道，一块儿做生意。
瞧这样子，白氏商行总有一日会成为大梁最大国商之一，就像当年如日中天的江家一般，但白家到底不是江家，白家最大的幸事就是白昭仪的诞下的是一位小公主而非皇子。
帝后一行于上首位置入座，璟帝龙袍一甩，免去那些君臣之礼。
“福瑞，去将今天的主角带上殿来。”璟帝今天心情甚好，究其原因，是对此次科举的结果他甚是满意。
前几日宋槐安招惹言婉欣一事，惹来贤太妃的不愉，但贤太妃为了言婉欣的清誉，毕竟也没法明着打压宋相。
回宫后这几日，每当母子俩一同用膳，贤太妃都要委屈哭诉一通。
一而再，再而三，璟帝故作无奈地顺了她老人家的心意，作废了宋槐安的榜眼提名，顺势提拔了一个他看好的白身举子。
纵使宋相心中有怨，也不敢对此大作文章，毕竟真要论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宋槐安理亏在先，他之过，便是受些牢狱之灾也说得过去，眼下这般已然是皇室莫大的宽容了。
璟帝一声令下，四公主楚如瑶便领着一众京科举子依着名次走入殿内。
楚如瑶在为了春闱日日忙碌的这些日子里平静度过了她的十岁生辰，四公主一袭淡紫色公主朝服，端的是高贵清雅。在她身后是清瘦的状元郎，普普通通的榜眼，俊朗的探花郎，统共十余名才俊朝上首行礼谢恩，遂悠然入座。
“瑶儿这次做得很好，不愧是皇后给朕生的好女儿。”璟帝见楚如瑶小小年纪，处事不惊的模样，又忆起这段时日来父女俩因着春闱一事，在金銮殿、御书房里的挑灯交谈，皇家难得的父女相处，不仅让他更加了解这个女儿的优秀才学，更让他体会到了难得的亲情。
“承陛下谬赞，瑶儿这般都是跟着熙儿学的。”花皇后淡然一笑，轻轻拂去璟帝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
倒是璟帝闻言，眉心皱了一下，再看楚如瑶时，好似依稀能透过她的小身影望见那个早已出嫁的长公主楚如熙，放眼望去，如熙今日也没来赴宴，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熙儿了，大抵还是在怨他这个父亲吧，收回的手掌拢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琼林宴上，文武百官说着各式各样的吉利话，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小公主如乐终究是有些坐不住了，“父皇，小七想去皇兄那边坐着，这里太高啦，小七害怕。”楚如乐久违地见到沈清影，心里十分欢喜，但又担心直言要去表姐那儿，父皇会不同意，便打算施以曲线救国之计。
小小的人自沈云裳的怀里蹦跶下来，拉着璟帝明黄色的袖摆，不停摇晃撒娇。
福瑞抬眼望天，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宫里头也就独独七公主能有这么大胆子在朝臣面前晃动龙袍了。
璟帝侧身看着她，这撒娇的小模样和记忆中那个人如出一辙，面上不由柔软了几分。不过台下皇子那桌，有太多朝臣上前敬酒了，如乐人小，稍有不慎，怕是就会磕着碰着。
福瑞是个识眼色的老公公，见璟帝犹豫，公主坚持，便俯身弯下腰，“七公主，今儿个琼林国宴并非家宴，皇子公主也得按老规矩分席而坐。七公主若是想去台下，依老奴看，不妨去镇北侯府女眷那桌吧，想来有侯夫人照顾您，陛下和贵妃娘娘也都能放心些。”
璟帝也朝着镇北侯那桌看了一眼，镇北侯夫人身侧一边坐着安国公府的家眷，另一边则是宁王府。许是有宁王妃在那儿压阵，旁的夫人小姐即便是有心想要上前也要先思量思量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勇气，是以那三桌算得上是整个席面上最安逸自如的了。
“啊？是说去冷姨姨那里吗？”楚如乐睁大了眼睛不确定似的反问了福瑞一句，复又转头看向璟帝，“父皇，冷姨姨待我可好了，我可以过去吗？”
“嗯，自然，去吧！”璟帝抚摸了一把她的小脸，点头应下。
“多谢父皇！”楚如乐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新玩意儿，近来特别喜欢飞吻，先吻上自己小手掌，再小臂朝着要飞吻的人一甩，委实娇憨软萌极了。
这边飞吻玩，转身径直扑向母妃的怀抱，急急咽下母妃投喂的两块虾肉，拉着还在那边啃大鸡腿的楚如珍，“母妃，如乐去寻清清表姐去了，您慢用。”
“母妃，嗯……呜，如珍也去……啊！”楚如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如乐带走了，嘴里嚼着肉，说话更是含糊不清。
璟帝转头就瞧见两道如风般疾行的身影，不禁摇头失笑，哪有什么害怕一说，怕是原本就冲着沈家丫头去的，堂堂帝王中了小儿的迷魂计，胡闹，调皮！
“清清表姐！”两道童声传来，公主华服一闪而过。
“哎呦，是哪家的可爱宝宝呀！原来是我们如珍、如乐两位小公主呀！”宁王妃伸手一把拦住跟前两个跑得太快，都有些收不住脚的小人儿。
“如珍啊，你跟婶娘说说，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小肚子上长了不少肉嘛！”宁王妃有些费劲儿地抱起楚如珍。
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白昭仪的审美的确是有些过了头，小小的人，脑袋上的珠花，簪子，脖颈上戴着的璎珞，全身上下戴的饰品，比她这个王妃还要多。
“宁王婶婶，如珍现在可忙了，每日起身后都会去给母后母妃请安，同如乐一块儿扎马步锻炼身子，下午再跟着四姐姐习字，做学究，可有意思了！”
小孩子对外界给她的善恶是非常敏感的，宁王妃虽然在调笑她身子重，但抱着她的姿势就像母妃她们那样，很温柔也很温暖。
“噗，习字就罢了，做学究是怎么回事？”楚凝玥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向两位小公主，一个正粘着她娘亲，哦不，确切的说是她娘亲贴上去粘着人家才是，另一个则是缠着沈清影，不依不饶不放手。
怕是她太久没进宫了，两位小公主的性子瞧着好像变了不少又好像还是那样。
“自然是做大学究啦！清清姐姐，如乐已经会背三字经啦！”楚如乐昂起头，满心骄傲地说道，就等着大家夸她。
“小七真厉害！”沈清影刮了下她挺翘的小鼻梁，以作赞赏。
“我也会！我还会念诗经了！”楚如珍不甘示弱，小脑袋凑近了喊道。
“哈哈哈，如珍公主也厉害！”
三桌的女眷就这般被两位公主你一句三字经我一句诗经的，逗笑不已。
“铜子，再拿个鸡腿来！”如珍吃鸡腿当吃酒似的，啃完一个朝着身后的小太监要第二个。
“六公主，昭仪娘娘有吩咐，您今日只能吃这一个鸡腿，不能再多吃了。”小太监一看就是个贴身照顾公主的新手，想着白昭仪的嘱咐，狠狠心，拒绝了小公主的要求。
“这样的嘛？好吧……”楚如珍有些沮丧地噘着嘴，奈何她看着眼前这些饕餮美食，心里依旧只想啃大鸡腿呢，早知道刚才那个她就啃慢点了。
“如珍公主身边的金子银子呢？今日怎么都不在？”沈清影是第一次见到铜子，应该是个新人，心下存疑，这般想着也就这般问了。
“唉，金子他病了，银子在照顾他呢。”思及此，楚如珍的小嘴噘得更高了，果然还是金子、银子好用，要换做他们俩伺候的时候，还会偷偷给她加鸡腿呢！
“都怪她们，害得本公主的金子落了水，还被罚了板子！宁王婶婶，要是金子好不了了我该怎么办呐。”楚如珍哭丧着脸，哀怨地瞧着对面皇子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