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玉书？”沈清影虽说是酒劲儿已过，一夜好眠，但这刚醒来口干舌燥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躺在床上甫一睁眼，余光就瞥见了一个扎着两个发揪的侍女，轻咳了两声，才嘶哑地说道。
“呀，小姐，您醒了！”正在给衣服熏香的玉书听到动静，屁颠屁颠地就朝她跑了过去，“哦，对了，这是二公子特别调制的蜜水，小姐您先喝了吧。”
沈清影起身接过玉书手里的杯盏，一饮而尽，甜滋滋的，好喝！
“玉书，你怎么回来了？”沈清影看清了眼前人真是玉书后，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她不是被安排去了春抚那边吗？
“春抚说她现在人手充足用不到我，便将我打发了。其实小姐，她就是不想养我了呗，切，不就是多吃了她家几口肉嘛，这就嫌弃上我了，真是小气！”提到春抚，玉书就来气，这小脸涨得圆鼓鼓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乖，没事啊，咱们不理她，有我在，我养你啊！”沈清影伸手挑起玉书的下巴，带着些调戏的意味调侃道。
“嗯，还是小姐待玉书好，小姐放心，玉书会守护小姐一辈子的。”玉书性子开朗，嘴甜讨喜，随着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无字阁里新的一天就此拉开序幕。
“玉书，玉琴呢？”沈清影沐浴更衣，梳妆整理了一番，在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丁点儿酒味后，这才带着玉书去主院用早膳。
“玉琴和容少爷一块儿出府了，说是去见一位老先生了。”沈清影闻言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边聊着闲话，一边往主院走，玉书这些时日在外忙活，桃花源也好，春满楼也罢，打听到的消息上至王孙贵族，下至街头百姓，便是她想全说完，小姐全听完，大抵也要花上好些时日。
“晚晚，峤儿快来，你们兄妹俩今日怎么一块儿来了，饭就要好了，快过来，帮着摆桌。”冷若溪刚走出厨房就见主院拱门下站着的几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又不进来，模样委实搞笑。
听到娘亲叫唤，兄妹二人哼地一声，转过脸去，快步走进院子，一个端菜一个拿筷，动作娴熟利落。
“二哥！昨晚……睡得可好？”沈清影盛了一碗清粥，放在沈峤面前，挑眉看他，她可没忘记，二哥还欠着她一个故事呢。
“自然，不知晚晚昨晚……玩得可好？”沈峤放下最后一双筷子，兄妹俩面对面站在桌旁，双手撑在桌上，四目相对，互相“揭短”。沈峤推开他不喜的清粥，又夹了块萝卜糕到沈清影碗里，沈清影咬牙邪魅一笑，夹起一块辣子鸡丢到那清粥里，重新推到沈峤跟前。
两人来回斗了数十秒后，面前的碗里盛满了他们各自不喜的吃食，就在这时，沈清影一个抬头，正好瞧见爹爹转身进门的身影。
“爹！”只见镇北侯沈烈风风火火地走进主院，扫了一眼还在拿菜斗气的兄妹二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现在是连珍惜粮食的道理都不懂了吗？没点规矩，都给我坐好！”
兄妹二人见父亲神情严肃，不似作假，立马乖巧坐正。
“你们怎么没声音了？方才不是还在说笑吗？”娘亲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从厨房走出来，正巧看见侯爷的背影，脸上扬起温柔笑容，“烈哥，你回来了。”
“爹！是娘亲啊！”正襟危坐的沈清影抬起手朝沈烈的背后指了指，小声提醒他。即便是父亲再怎么想要发脾气，只要有娘亲这块免死金牌在，再大的气也会瞬间烟消云散的。
“等吃完饭，全都给我来书房，否则就关你们禁闭，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确沈烈的心思可谓是被沈清影拿捏得明明白白，只是这两个惹祸精，一天时间就能惹出这么多事，不收拾一下真不知会再捅出什么篓子来。
“是，爹。”兄妹俩见好就收，齐齐应声，虽然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父亲如此，两人眉头都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从前沈清影惹的祸事也不少，但在侯府，有老祖宗和娘亲护着，青云山上又有师父师娘撑腰，也就在军营里沈烈才能多几分话语权，不过未曾见父亲这般。
沈清影暗自琢磨着等下去书房该怎么应对父亲的教训，只是训话的话便罢了，但若是要罚练几个时辰的沈家枪或是关禁闭这种实在不想做的事情，她便偷偷让玉书去找娘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年少成名的冷面将军沈烈大概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竟是个这么好对付的角色。
“烈哥，天气热，你要先换下朝服？还是先用膳呢？”沈烈话落就转身快步上前，一手接过冷若溪手中的瓷盘，一手习惯性地揽上夫人的纤腰，微微摇头，柔声说道，“先用膳吧，我看孩子们都饿了。”
看见父亲瞬间变换的面孔，全然不见先前的肃穆严苛，满眼的温柔似水，兄妹俩瞪大了桃花眸子，看着此情此景，心下不禁感慨，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爹娘二人果然是命定的情缘，连爹爹这样的百炼钢都能化为绕指柔了。
“来，先喝碗汤，今日一早就煲上的。”冷若溪正准备起身拿勺，沈烈就先一步拿了勺子和碗，盛上了两碗，“夫人每日为侯府操劳，已是疲累，这种小事，还是交给为夫和孩子们就好。”
“那就谢谢夫君体贴了。”娘亲喝着热汤，满心欢喜道。
侯府的下人对此早就是见怪不怪了，侯府上上下下打扫院子的小厮婢女原本就不多，能近身伺候各位主子的更是屈指可数。但在吃食一事上，夫妇二人素来有自己的坚持，秉持着不用旁人伺候，不假人手的一贯原则亲力亲为，是以几个孩子自小看着爹娘如此行事，也不曾觉得有何不妥。
“烈哥，今日就是殿试的日子吧。”冷若溪吃着饭，随口问道。
“是啊，出宫前，正巧遇见沈墨了，他这些日子都住在夫子庙里，过得舒心，整个人的状态都不错，对今日的殿试，他很有信心。”沈烈大手府上冷若溪的手背，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若溪不曾回京，已经有整整十年没见过沈墨侄儿了，在北疆的时候听说沈昇娶了继夫人生下了继子后，她就很担心沈墨的处境。因此沈烈每每回京述职，时间再短，他也会找机会去见见沈墨，只是沈墨的性子像极了他母亲，内敛深沉又敏感多思，心底因为当年沈昇同沈府近乎决裂的事情心生愧疚，每每都推脱拒绝同沈烈父子的见面，以至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并不清楚他的真实处境。
“那真是太好了！”冷若溪是真心为沈墨感到高兴的，闻言脸上扬起欣慰的笑容，反手攥住沈烈的手，可见其开心。
“夫人放心，等今日殿试一过，文武试的三甲也就算是定下了。”沈烈放下筷子，“只不过原定于七月初一的打马游街，大概会延期至七月初五那日。”
“这是为何？”冷若溪柳眉微蹙，不解地问道。
“护国公世子和秦王次女要在那日大婚，听说是贤太妃亲自找了高人算来的吉日，求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准了。”沈烈说着，便从衣襟里拿出那张请帖，“皇甫家那个老头子大概是怕咱们侯府推脱，今儿个才故意在金銮殿上给我的。”
“我想着那日荆儿还是不要去了，以免人多眼杂，出了差错。夫人若是也不想去，那我们便差人送上礼就行，到时候咱们一家子是告假出府也好，留在府上不去也行。这送礼的事就让沈沛去准备吧，千万别累着夫人，这样为夫会心疼的。”镇北侯府是大梁第一侯府，护国公府而已，就想逼他赴宴，省省吧。
“那娘子就在此多谢夫君体谅了。”冷若溪看着沈烈这满是傲气的神色，掩唇轻笑，“不过这宴席我们还是要去的，夫君放心，娘子我应付得来。”冷若溪出嫁前也是盛京城双姝之一，冷府也是名门望族，这种小事就不必推脱了。
沈清影和沈峤不由加快了各自动筷的速度，嘴上不停，头也不抬，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也不在乎，恨不得闭上自己的五官。三下五除二，如席卷狂风般解决了早膳，因为吃得快又担心被爹教训得太久会饿，两人顺带着几乎是连午膳也一并解决了。吃饱喝足后，饭桌下沈清影轻轻踢了沈峤一脚，沈峤心领神会，两人一块儿起身告退。
“嗯，吃好了就回去吧。”沈烈总算是将目光从夫人身上移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似是在提醒他们滚去书房。
兄妹俩快步离开主院，主院剩下的下人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了夫妻二人。“夫人，荆儿呢？她怎么没来用膳？”沈烈方才眼里只有夫人，现在终于有机会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今日还不曾见到容荆。
“荆儿说是之前在街上救治过的一位老先生托人来寻她，她担心病情有变，得了消息后便出府了，烈哥你放心，荆儿是带着玉琴和丹青一块儿去的，这几个孩子一块儿，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了。”
“那样便好。”
……
书房里，沈清影优哉悠哉地先是泡了一壶上好茶叶，又各处转悠了一圈左看右看，最后选了个座位坐下，感叹道，“唉，这书房到底还是朴素了些，改日我得再淘些宝贝来，点缀点缀。二哥，你说这理应卧虎藏龙的京城，会不会也和北辰一样，有那种贩卖宝贝，老古董的好地方呀？你若是知道，定要告诉妹妹我啊！”
“你现在还能有心思想这些事？”沈峤撇了撇嘴，他这妹妹说贪财也不算贪财，只是喜欢些古董珍品，这世上越是稀有罕见的东西，她就越是喜欢，真不知她以后会上哪儿去给自己淘来一个世间独有的好夫婿。
“二哥你放心，我昨天做的事那都是伸张正义，有利侯府之事，爹爹若是真要问起来，我也是无愧于心的。”沈清影稍作停顿，“我看定是你摊上的事情更大些，二哥要不先同我说说，你昨晚都背着爹爹做了什么？等下爹爹斥责你的时候，我也好帮你美言几句！”沈清影勾勾手指，俏皮地朝沈峤眨眼。
“帮什么帮？你们两个今天都得挨罚！”离了夫人的沈烈一改先前的温柔，恢复了往日里杀伐果决的将军本色，推门而入。
“昨天晚上，大皇子府遇刺，是你们俩谁干的好事？”沈烈虽是这么问，但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沈峤，显然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倒是沈清影端着茶的手一抖，略带不解地看向二哥，似是在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不早点告诉我！”
“是儿子动的手。”沈峤自知
“你动手说狠也是狠，今天上早朝的时候，楚子怀的头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可人能说能闹，有的是力气，你说你怎么不所幸直接把人打废了？”沈烈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补了一句，“可有留下把柄？听说昨晚府卫全出动了，没被发现？”
“当是万无一失。”沈峤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爹，不就是被打了一顿吗？根据我这些日子调查的消息，楚子怀为人虚伪，背后就算是有宋启仁扶持，盛京城里也有不少人怨着他呢，怎么也不会查到二哥和咱们侯府的，您可别气了。”
“呵，你看看你这宝贝妹妹说的话，倒是会宽慰人。晚晚，你怎么不想想你二哥莫名其妙为何要去打楚子怀？”
“二哥，难道是为了我才去打他的？”这么一点拨，沈清影灵光一现，起身站在二哥身侧，拽起他的袖摆，摇了摇，“谢谢二哥，你真好，下回带上妹妹，我要亲自教训教训他。”
“还有下次？都给我省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