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萧子恒见此人虽然驼背,却气质不凡,不禁开口问道。他对朝中大臣,实则极不熟悉。

“在下松风。是前任大理寺卿。如今不过任了个闲职,不说也罢。”

松风?萧子恒在记忆里寻找着这个名字,却依旧一无所获。

“我以王爷之命发令不是一样吗?”

“王爷多涉及军务,少涉足政务。这军权,自古只有皇上掌握。即便交予王爷,却也是皇上亲旨。王爷仔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萧子恒一时无语,这老头说得,句句在理,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珠帘,珠帘微动,碧落和暗,却都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待如何?”他只得硬着头皮挤了一句。

“请王爷登基,明正言顺出兵夷族。却不是亲王之名,而是以夷族王暴虐为由了。”

“不行!”萧子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夷族便不能出兵。没有王令,不得擅自出兵。”松风冷冷说道。

“你!”萧子恒指着他,却一时语塞。

“恳请王爷登基。”众人见状齐齐跪下。萧子恒回头看了一眼珠帘,却发现暗和碧落都不见了。

“这……”萧子恒干瞪着眼,却不知道怎么好,就这么被大臣们架到了这个地步。

“事关重大,容我想想。”萧子恒总算替自己找了把台阶,“明日再议。”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众人见状,又急急将松风围了起来。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推开众人走了。

“这个倔强老头。还是这么不合群。”

“就是。不过,今儿也是他有这能耐,把王爷给挤兑成这样。”

“可不是吗?发兵发兵,万一救不回来,岂非白白损失。萧子恒就是个武夫,什么都不懂。”

“你找死啊?这么大声。”这人左右看了看,急忙拉扯着人散了。

萧子恒气呼呼的走回自己的院落,虽然依然是戒备森严。可不知道为何,萧子恒却没有往日那么反感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暗和碧落坐在院子里,早已泡好了一壶茶。

“我说你们俩,也太不仗义了。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溜了,都不帮我一下。”

萧子恒大步流星的走到暗和碧落跟前。

顺势接过暗递过来的茶盏,一口气喝干,舌尖上立刻传来火辣的痛感,又不好将水吐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迅速咽下去。

一股滚烫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胃里,舌尖上的火辣辣,却再也三不去了。

“王爷要我等如何帮呢?我等本就是暗卫,岂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暗说完,又道:“何况,你也见识了那帮文臣,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此时此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萧子恒拧紧了眉,看着眼前的小茶盏,里面浮了根茶叶沫子,飘来荡去。

“如今,王爷打算怎么办呢?”碧落忽然俏皮的问,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轻松快乐。

“不知道。但我决计不会登基。”

萧子恒坚决的说。

暗和碧落不经意的彼此碰撞了一下视线,他们原本就是来试探萧子恒的。

如今来看,这个一根筋的王爷,确实是真心实意为了主上。

“那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说不定,睡醒了,就有办法了。”碧落拍了拍萧子恒的肩膀。

“放肆。”暗叫了一声,“王爷的肩膀,也是你能拍的?”

碧落立刻僵硬在当场,却听萧子恒道:“无妨。无妨。”

俩人告辞,除了院子,秋意似乎更浓了。

银杏的叶子都换上了黄色的秋装,在风中摇曳如一把把扇子。

地上浅浅的铺了层落叶,被风一吹,翻飞着落到了别的院落。空

气里弥漫着夏天最后一缕暗香,断断续续,晦暗不明。

“我觉得这萧子恒还不错。是个性情汉子。”碧落道,“你说呢?”

暗回头望着他,“再好,终究不是主上,你莫要忘了,主上对我们的恩情。”

“我怎么会忘?”碧落一声叫起来,“你这个人,就是太严肃。我不过评价一句别人,也能像到那么远去。”

暗没有吱声,背着手在前面走着,过了一会儿,道“你再催催腾蛇,让他加快寻找主上的步伐。我们这边,恐怕撑不了多久便要乱了。”

“嗯。那帮老臣,个个都不是东西。”

碧落骂道。走了一阵子,忽然又孩子心性,跑到暗的对面,“方才我便想问,被你一打岔,到给忘了。”

“什么事?”

“你戴着这个,方才是怎么喝的茶?我居然没有主意看!”碧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暗越过他,继续走。

“你就告诉我嘛。你难道想让我好奇之死吗?”

“下次多留意吧。”暗道了一句,“记得我交代你的事。”说话,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碧落面前。

“就知道跑!哼!”碧落一跺脚,却还是乖乖的执行自己的任务去了。

日光从窗格里斜斜照射进来,屋子里的酒坛子早已被清理干净。

萧子恒坐在一张对着门的太师椅上。

日渐凉爽的风,扫着落叶从他的门前经过。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脚步声沉重而略带虚浮,像是一个身体极其不好的老者。

萧子恒挑了挑眉,想起朝堂上松风的身影。

不觉笑了起来,他料得没错,等到现在,终于将他等来。

松风迈进院子一步后,顿了一顿,站在石阶上,目送着那一缕秋风卷起无数落叶缓缓而去,这才朝萧子恒走来。

简单的行礼过后,松风落座在了萧子恒左手边的椅子上。等待丫鬟上茶的时间,彼此试探观察,都怀揣心事。

待萧子恒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后,这才稳稳开口:“不知松风大人来,有何见教?”

松风闻言,笑了起来。一张堆满皱纹的脸,忽然像花儿一样绽放在萧子恒眼前。让他觉得无比怪异。

“老臣不过是想来仔细看看王爷罢了。”他开口,声音一如在朝堂之上。

“怎么说?”萧子恒知道,和这些老臣说话,总是需要绕山饶水,才能绕到正题,故而,他也不着急。

“呵呵——王爷的气度,着实超出了老臣所想。”

“为帅者,自当有容人之量,方能发掘更多将帅之才为国效力。不是吗?”

“对,对,对!只是,老臣所说,却不是这个方面。”松风的笑,越发阴测测的另人不痛快。

不过片刻,萧子恒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耐烦起来,“松风大人有话就请直说。”

松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端起手边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萧子恒冷眼看着这个行为怪异,长相怪异的老头子,忽然意识到,他所说的话会跟什么有关,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安起来。

“老臣先问王爷一句。是否执意要出兵营救萧子怿。”

萧子恒挑了挑眉,敢在他面前直呼萧子怿名字,可见对萧子怿并无半分尊重之心。

“松风大人是老糊涂了吗?你应该称呼为皇上。”

萧子恒冷着脸说道:“既然是皇上,洛西国难道不该出兵营救吗?”

“皇上?哼!”松风冷哼一声,“也就那些不明就里,有奶便是娘的草包会当他是皇上。”

这话说得狠毒,连同萧子恒也一并骂了进去,萧子恒的脸色,越发不好起来。

他嗖一声站起来,“松风大人求见我,若只是为了朝堂之上的事情,那么,大可回府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皇兄,我是一定要去救的,兵,我是一定会发的。”

“你急什么?”松风却抬头看着萧子恒,“这么沉不住气,难怪会被萧子怿抢了你的皇位。”

这一句话,像一把重锤重重敲在萧子恒的心头。

“你,什么意思?”他感觉到身体有些站不住,急忙扶着扶手坐回了椅子。

“我就不信你丝毫没有察觉,萧皇病重,九门紧闭,为何独独召见了萧子怿?他虽有遗诏在手,可却无大臣见证,谁敢肯定那遗诏便是名正言顺得来的?他将你远远支在边关,先帝刚驾崩,便又将你召回,继而软禁。这又是为何?”

松风圆瞪双眼,一口气说完,“为何至今没有杀你?乃是因为他对你愧疚于心。”

“他夺了本该是你的皇位,此时此刻,却被夷族所擒,这是天意,是对他的惩罚。”

“不对!”萧子恒大叫一声,“不对,这不对,我早已到了京城,皇兄之所以,后来对外昭告我是奉旨进京,不过是为了摆脱那场大理寺的官司。”

“那么,路南屏路将军呢?”

松风的声音,像带着蛊惑,“萧子怿自娶了莹宁郡主那天起,路将军就和他恩断义绝了,她主动请缨随你奔赴沙场,你敢说她不是因为爱慕你吗?如今,萧子怿夺了你的皇位,却又丢下偌大的国家,跑去抢你的女人。”

萧子恒的脸色,终于变得苍白。

皇位,他可以不要。

可是,路南屏,那是他心底永远最珍视的宝贝。

他不容许有人触碰她,觊觎她。

松风眯着眼睛看着萧子恒的表情,唇边一闪而逝浮起丝笑来。

“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他几时将你当过弟弟看待?你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受他愚弄,现在,他不仅夺了你的江山,还想抢走你的女人,路将军被擒,你是最早一个兵临夷族的人,却因为萧子怿的命令,你一直不敢攻城,你对他是尊敬的,而他呢?他却将你当成一个傻瓜玩弄在鼓掌之间,他拖住你和大军,不让你们攻城,却自己悄悄潜入夷族皇宫,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路将军对他有些改观,你是第一个赶到的人,却被他处处占了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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