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跑了一天，田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上傻子还挺多的。
而且最气人的是，傻子都比他有钱！
之前的一年半，他跑过沿海所有的省，各个大小城市。其实对生意难做这个事实已经有足够了解，拉投资就更难了……尤其是对他这种人来说。
田野气的是，那些目光短浅的老板们大多数连介绍这个项目的机会都不肯给。并且因为看不上自己的关系，连计划书也懒得看。
这份计划书可是张慕昨天熬夜做出来的！
是，田野承认自己没文化，还有前科。
现在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去拉投资起码也得985，211打底，才能让那些手里握着资金的大老板给他们一个坐下来喝十分钟茶的机会。
就算纸上谈兵，从硕士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比没文化的人悦耳好听。
尽管这些搞运输发财的老板，有的自己前身也不过是个货车司机，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看不起现在的田野。
一个小小的快递员，想用几张纸空手套资金，简直是异想天开！
田野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今天一天他大多都在等人，但也没时间吃饭。
看二楼窗户上映着灯光，张慕应该早回来了，现在是不是坐在给她特别定制的书桌前看书呢？
田野在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蹲楼下把面包啃完，和着包装塑料袋把在外面惹的一身嫌统统丢进小区垃圾桶，这才回去。
老旧的小区隔音都不太好，张慕能听到他上楼的脚步，所以田野刚上完楼梯面前的房门就主动给他打开了。
“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哦。”
张慕站在门口对他笑，借着玄关处暖黄的灯光，那笑容窝心得直能戳到人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田野承认自己刚刚还有没丢尽的窝火，但这一刻也被她给治愈了。
“是啊，毕竟我谈的是大项目！”田野换了鞋进去，先把张慕搂进怀里抱一抱再说。
别看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小，进出门也需要换鞋，玄关处的灯还是田野用小夜灯牵线装的。
这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不能让张慕跟自己住一起以后生活质量就下降不是？
“吃饭没？”田野问她。
“吃过了，我自己煮的面。”
“什么面？”
“西红柿鸡蛋面。”
“厉害啊，这么高难度的中餐都学会了。”
张慕被田野夸得挺不好意思，总觉得他这人不正经，连夸人时口气都坏坏的，充满了反讽。
“我还做了西红柿鸡蛋汤，在锅里给你留着。”
“不会是你吃面剩下那个汤吧？”田野笑。
“不是！”是专门另为他做的，刚关火。
张慕担心田野今天会忙得没时间吃饭，本来给他也做了一碗面。
但是煮好的面不能放，盛在碗里过不了多久就黏一起散不开了。
无奈，她又重新做了一碗汤。
西红柿鸡蛋汤算是中餐里最简单的菜式，不管是不是厨房新手，基本做出来都能拿得出手。
红黄两色相间，再配上几颗绿葱花，就没有不好看的。
张慕给田野盛了一碗，看到他喝一口之后，有些紧张地问：“还行吗？”
“这也太好喝了吧，目前在我喝过的番茄蛋汤里算是手艺火候都最好的。西红柿块切得大小刚好，还这么均匀。蛋也打得好，我都能看到汤里一朵一朵的蛋花……”
“好了，别说话！”张慕忍不住打断他，“你快喝吧。”
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水平。
田野不光嘴上捧她，还拿出实际行动来，喝完一碗又去盛第二碗。
“你不会没吃饭吧？”张慕看他样子好像挺饿的。
“吃过了，但是这汤实在太好喝……”
“那你多喝点。”
张慕怕了他，一碗汤就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田野喝汤，她就安安静静在一边待着，也不过问跟人谈合作谈得怎么样。
因为张慕了解田野，要是好的话以他的性格肯定还没回家就打电话提前告诉自己了。
应该是不太顺利吧，那就不让这个话题去惹他心烦。
不过田野自己闲不住，过了一会儿就主动提出：“我今天去了五家公司，有三家都没见到人。另外两家见是见到了，但首先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说我没上大学，你猜他们怎么说？”
张慕不想知道那些人怎么说，她宽慰田野道：“另外三家没有见到，说明还有机会是不是？”
“他们的机会应该也是留给大学生的吧。”田野自嘲。
“田野，那你想做大学生吗？”
其实现在成人自考挺普遍的，张慕很久之前就有过这个想法。
但她怕贸然提出来会让田野反感，正好借这个机会提一提。
他要是愿意，肯定考得上。
就怕……他不愿意。
出乎张慕意料的是，田野几乎没有犹豫地反问：“你想让我考吗？你要是觉得行，我就考。”
田野不是念书不行，只是家境不好。
在外面晃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存在有关努力学习的念头。
只是今天这一串打击，让他觉得学历真是挺重要的。
不是说一个大学能教他多少东西，主要是决定的社会地位不一样。
他担心张慕会遇到别人问她‘你男朋友是哪个大学毕业的？’，自己没脸倒不怕，只是不能让她难堪。
所以这个大学文凭，他必须得拿到。
也不管张慕想不想了，田野直接说：“你给我列个书单吧。”
“好！”
***
虽然说自考是安排上了，但创业这步也必须抓。
田野打算等张慕大学毕业就求婚，但是要把人娶回家，他得过了那位张总定下两百万彩礼的门槛才行。
所以还是得赚钱，必须赚钱！
田野蹲在地下停车场一辆捷豹车的后座边，边抽烟边下定了决心。
之前连面都没见到的那三家公司，他已经去了两家。人家明摆着看不上，所以现在希望都落在这最后一家上。
田野看着时间刚十一点半，一个中年男人就从电梯下来，按响了田野旁边的车。
这人就是上次让田野等了四五个小时还没见着面的李总。
李总外形是典型的中年企业家，发福、啤酒肚、秃顶，标配齐了。
在他下电梯时田野赶紧灭了烟，趁人走到车前，正面迎上去打招呼：“李总。”
李国庆闻言回头，看向他：“你是？”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田野。前几天来过你们公司，打电话想预约您的时间一直预约不到。”
田野口气倒是客客气气，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来之前张慕再三叮嘱过的，让他一定要控制住脾气，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哦，田野。我有点印象，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有一个关于同城物流的项目……”
田野刚把计划书递过去，那个李总瞥了一眼之后就转头。
“不好意思，我赶着有两趟应酬，今天没空。”
李总听说田野是来拉投资的，一改刚才客气的态度。
话都不听他说完，就径直拉开车门上车。
怕是刚刚说对田野有点印象，也不过是客气而已。
他上车的第一件事先把窗户都关严实，还没来得及发车正好电话响了，接听：“喂，什么事？”
“什么？胃穿孔？那今天我这两场应酬，人都来不了了？”
李总挂掉电话后骂了一句娘，突然想起什么。
他放下车窗，问还没走的田野：“小伙子，你酒量怎么样？”
“还行。”
“那上车吧，中午跟我一起吃个饭。今天在饭桌上你要是酒喝的好，我就听听你的项目。”
喝酒算是田野的强项，他一听这话是有门了，毫不犹豫拉开车门上去。
李总先带他去了一家中餐馆的包厢，让田野放机灵一点。看准时机帮他挡酒，一定要把客户喝满意了。
田野干了两瓶白的，晚上又跟那个李总去了一家火锅店，见几个领导。
具体喝了几瓶他记不清，到后来人都懵了。
虽然说田野酒量不错，但是也架不住这么两顿连着折腾。
难受是挺难受的，毕竟他两顿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就剩酒了。
“小田，王主任号称千杯不醉，酒桌上喝倒的人加在一起已经有107个。今天给你做第108个好汉的机会，你再敬王主任一杯。”
李总说着，亲自给田野和王主任倒酒。
老家伙很鸡贼，给田野用喝茶的杯子倒白酒，相当于田野每一杯喝的量都是那位王主任的三倍。
田野还得假装不知道，他端起酒杯豪爽道：“王主任，我干了，您随意。”
喝完满满一杯，田野已经摇摇晃晃站不住了。
他坐回椅子，将酒杯放回桌面，人也一头栽上去。
“小田？这就醉倒了？看来也不行嘛，还是王主任酒量厉害！”
田野闭着眼睛不吭声，姓李的想要卖人情，自己不能让他给坑死啊。
反正看那个王主任也不行了，他不先倒，人家领导哪好意思倒？
果然田野倒下不到一分钟，酒桌上就没有还能站的。
李总的秘书叫了人，把几个领导先扶出去。
到田野时，她问：“李总，这个人怎么办？”
“跟餐厅服务员说一声，给他留两百块。”李总醉醺醺地觑着眼睛，把他那份计划书随手扔桌面上有溅出火锅油的地方，“年轻人酒量不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打工的好。写的什么创业计划，狗屁不通！”
田野趴在桌上，一只手在桌下已然捏成了拳头。
今天这姓李的哪怕是耍他，他也能憋得住脾气。
可是这个人侮辱了张慕写的东西，田野觉得不打他都对不起自己。
加上酒精作祟，他直接一拳头就挥了过去：“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