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第二个星期，张慕就在同学群里看到了哀嚎遍地。
大家都在接二连三地抱怨，说自己回家后待遇一天不如一天。
放假回家第一周，想吃什么都给买给做，睡觉睡到大下午也没人管，父母还怕打扰他们睡觉上班出门都刻意放轻了动静。
然而到第二周，却已经开始大大咧咧直接推开卧室门叫起床了，喊两次不动还要被教训。家长都嫌弃他们当代大学生这股爱窝在家里的臭毛病，怎么整天宁愿蹲在电视机电脑前也不知道出去多转转？真巴不得他们早点开学，还能为家里省点电费，看着闹心。
张慕的母亲已经从国外提前回家了，但她倒没有这个困扰。
首先，张美娴女士不承认是为了她提前回来的，回家之后依然对张慕不怎么理睬。母女间除了生活避不开的日常交流，多余的话不会超过五句。
但即使如此，张慕依然能看到有各种钢琴舞蹈课程，美术馆参观券，还有美容院贵宾卡变着法摆在自己桌上。
每天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想宅也宅不了。
【你妈妈还缺女儿吗？我算是明白了，白富美就是这么方方面面、从细节气质入手培养出来的。哪儿像我妈啊，只知道三餐管饱，吃完不饿就行。小时候什么特长培训班都没给我报过，害我现在上了大学一点才艺都拿不出手，想进个学生会都没有优势。而你呢，我记得才刚进学校那会儿你就被各大社团盯上，争相抢人，女神跟凡人的区别就是这么扎心！】
这是好友童彤在微博上看到张慕晒出的美术馆打卡照发来的感慨。
那一年朋友圈还没开通，那时候的微博也不像现在这么乌烟瘴气，所以张慕偶尔会在上面分享一些生活点滴。
就跟某些文艺女青年一样，她不晒自拍，就晒一些莫名其妙的碎片式生活。
【有人能在一日三餐上变着花样给你做饭也不错，我现在每天吃饭都一个人。我也挺羡慕你的！】张慕回了这条信息过去。
张美娴工作太忙，应酬也多，很难在她自己规定一日三餐的时间回家陪张慕吃饭。
不过就算偶尔母女俩坐在一起用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
【对了，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童彤又给她发了信息过来，就一个事情还非要分两条消息发：【安子雷你知道吧？就隔壁数财系的，在迎新晚会上唱歌特好听的那个男生。他们组织了个跨年活动，准备大年三十到上海来，数着东方明珠塔跨年。他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张慕回。
【你还不明白啊？跨年不是重头戏，咱们平常跟他们系的人也不是特别熟。主要他让我来问的意思，是你对他有没有兴趣？】
张慕：【我知道。】
童彤：【啪叽！又一个男神惨被拒绝！】
【张慕，你是要把咱们学校十二个学院男神破碎的玻璃心都集齐吗？我就好奇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么难追，你那个高三在一起的前男友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呀？他后来又怎么舍得跟你分手呢？】
大学女生住同一个宿舍的，一般都兴‘夜谈会’。
张慕不管感不感兴趣都被迫听了人家那么多感情史，别人问起她的事，她不好不讲。
她讲过自己跟田野，也就这一个。没提霍思原，主要是她不爱在人背后讲是非。
但关于田野，她现在也不太愿意多提了。
张慕不回这条信息，童彤又不甘心地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女神，你就跟我说说吧，不然我没法跟人家交代。为了带个话，我敲诈了一顿海鲜大餐，你就给个不感兴趣的答案我怎么说得出口啊？话说你入学以来那些追你的，什么高冷学霸型、阳光运动型、成熟大叔型都集齐了吧，难道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啊？”
“不是看不上，只是不合适。”
童彤知道张慕的性格，她不会说人家不好，就连拒绝人也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然后挑个最不伤人的不合适作为拒绝理由，让对方想再争取一下都没法入手。看来从小到大拒绝男生告白次数太多，都从中得出经验总结了。
“那你到底合适什么样的？你跟我说说呗。”童彤在电话那头八卦。
张慕这边正好走出美术馆，准备去对面街口打车。
她要去对面需要穿过美术馆前的大广场，此时广场上立着几个为某心理咨询所宣传用的易拉宝，有胸前带着志愿者牌子的年轻男女在分发传单。
张慕注意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特意从几个易拉宝的包围中心穿过去。
“美女！”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出声叫住她，把一份传单递到张慕面前，“看看吧！我们公司跟社会公益组织合作办了个心理检测活动，不光是心理测试，还可以测你跟另一半性格的匹配度。有男朋友可以带着男朋友一起来，没有男朋友我们到时还有‘路人缘’配对游戏，说不定你的缘分就在这里哦。”
现在连免费的活动都不好组织人参与，不提个有新意内容，没办法把宅男宅女们从家里揪出来了。
张慕拿着传单看了一眼：“二月三号？”
“对，就是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开始，到下午五点。咱们春节的传统，不是鼓励初一那天一定要出门走走吗？你可以来逛逛，我们的公益咨询活动就在这个广场上，到时候还有精美小礼品送哦。”
“到时，你会来吗？”张慕问他。
男孩没想到她这么问，耳根子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要来的。我是心理学大四的学生，现在在这个心理咨询所实习。”
“好的。”
张慕把传单收起来，对实习生点点头，转身走出这片广场。
她手里的电话还没挂，只听童彤传出怪笑：“原来你喜欢这种纯情型的学长啊？”
“不是，只是看到了一个认识的朋友。”
张慕走远之后回头看过去，发现刚才那个男生也在看着她。
目光被捉个正着，对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陆医生，原来这时候还挺青涩的。
***
今年过年，宋院长要跟程护士长去她老家，没打算带小儿子去，所以宋澄被送过来跟亲妈住几天。
小澄在这一年半里偷摸攒了不少个头，现在身高已经超过了张慕，赶上正常高二男生的水平了。
但张美娴觉得还不够，她给小澄定的目标是至少在十八岁之前，要达到183的标准线。
所以专门找了营养师，给他在最后的生长发力期加把柴。
曾经的害羞少年现在已经不那么害羞了，小澄现在改走花样美男路线，额前的刘海能挡住眼睛，也不知道跟谁学还喜欢上戴单只耳钉。
男孩子嘛，只要你特立独行，把自己的劣势转为优势，那在学校就不会有人欺负你，还能收获大批花痴少女的吹捧。
当然，长得好看从来不是劣势，只是他以前不懂得运用罢了。
但张美娴可不这么想，从接到儿子之后回家那一路，她都在数落宋澄的头发。
车后座上，宋澄跟张慕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选择保持沉默，默默承受。
宋澄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四眼约他去学校打篮球的信息。
他回了个【去不了，不约】。
四眼跟宋澄是同一个初中不同班的同学，高中又是同一个学校同班。
说起来他们两人的友谊开始，还是因为他们都遭受过校园霸凌。
自从关于‘宋澄有个校外神秘老大撑腰’的传闻传开之后，学校里跟随他的人就越来越多，大多数是受过小胖子那伙校霸欺负的。后来居然把小澄也给捧成了个风云人物，他在学校低头做人这么多年，没想到临毕业前却出了回大风头。
那个欺负过他的小胖子没考上一中，现在在路上就算遇到他也选择会绕路走，可见当初的阴影跟忌惮都还有用。
本来宋澄也是考不上一中的，能在这儿念书多亏他妈他爸的关系，还有他姐姐给校长留下的好印象。
学校领导本以为招进来是乖乖仔，谁知道又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
小澄的头发……真的已经让老师头疼很久了。
张美娴带着一儿一女回到家时，王阿姨和公司的两个助理正在合伙准备年货。
生意人逢年过节是最忙的，不光有不同的应酬，还要给客户跟合作伙伴准备礼物，礼物的规格也有讲究和分类。
张美娴今年定制了专门的春节礼品盒，等他们往里装好年货后，她还要亲自核对一遍，再挨家给客户送过去。
因此张总忙到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两个孩子说点正事：“今年过年，咱们家跟霍叔叔家一起过。思原哥哥今年也会从国外回来，他还说了要给你们带礼物。”
张美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张慕。
很明显，礼物主要是给她带的。
张慕现在大二，可以试着谈恋爱了！
张美娴觉得给她介绍个靠谱的男孩也好，免得又被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欺骗。
等张总说完起身，宋澄就把椅子移到张慕身边。
“姐，咱们过年就不能自己家过吗？”
“看妈的意思，应该是不能。”
“哎！”宋澄叹了口气。
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内向的孩子，都不爱过年。
因为要被迫见一些平常都没什么交集的叔叔阿姨、远房亲戚，大人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就免不了问考试成绩。甚至更可怜的孩子还要被迫表演才艺，跟隔壁家的谁谁谁进行对比。
小澄幸好跟着他爸和程阿姨，这种情况要避免不少。
不过，张慕小时候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