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强没打算跟他们一起走，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自己不是出去闯那块料，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不是能鼓捣二手车的那块料……好像哪块料都不是？
反正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这辈子能有个地方让他工作，安定好好地生活，还有东哥这种对员工不错的老板，宝强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他才崇拜田野啊！崇拜野哥聪明又能干，他想到什么就能去做，在他身上可以看到无限的可能。
“野哥，那你准备怎么跟校花嫂子说啊？”宝强问他。
“我今晚十点半的火车，等到车站的时候再告诉她。”
这几天晚上田野都想给张慕打电话，但是忍着没打。怕听到她的声音自己会动摇，别到时候舍不得走了。
要不怎么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呢？
张慕其实也隐隐有预感，田野拿到了电话号码却没打给她，这种行为挺反常的。
今天，又是个下雨天。
雨滴落在教室窗外绿植叶子上的声音总试图拉扯她的注意力，但被张慕强行又控了回来，认真听老师在黑板上讲解她这次数学考试唯一扣分的大题。
回家之后，张美娴检查了一下张慕最近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作为家长的担心又放下来一点。
“你要是继续保持这个成绩，念我替你看好那个帝都的大学就没问题。不过那边管理系收分是最高的，你在最后这段时间也不能松懈。等你考完试，妈妈可以带你去那个大学看看，绿化和环境都很不错。”
张美娴口中那所绿化不错的大学，里面有多少棵树张慕都数得清清楚楚了。
环境是不错，在那边读了四年张慕也就剩这唯一的印象。
重活一次，难道还是只能照她曾经走过的老路再走一遍吗？
“慕慕，你不要怪妈妈现在对你管得太严格。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张美娴难得语重心长，有点想跟她谈心的意思。
但张慕今天心情状态不好，并不是很想听，只淡淡回了句：“我知道。”
可是她没问过，这种‘好’自己想不想要？
十点过十分——
张慕回到自己房间，摊开复习资料后，她又把藏在书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发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是田野打的！
还不等张慕回拨过去，那边又打来了。
她转身把卧室的门关好，才走到阳台外边，按了接听键。
“喂？”
“喂！”田野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有妇女说话和儿童的吵闹声。
张慕还没问他在哪儿，电话那头的人已经主动交代：“我现在在火车站！”
张慕：“？”
“我买了去深圳的票，准备去那边……做二手车生意……”田野的声音断断续续。
张慕听到有人催促他一声‘检票了’，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行李箱滚动和簌簌走路的声音。
“张小花，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现在已经检票上火车了。你先准备考试吧，我去那边挣点钱，等过年回来给你带礼物！”
“你一个人走吗？”
张慕问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瞥了眼自己房间的窗帘。
“不是，我跟小黑一起。他在那边有亲戚，也有赚钱的门路。”
“其实你……”
“宝强没走，你有事可以去找他。要是小澄学校那边还有欺负人的，修车厂的兄弟都能给他撑腰。”
“小澄马上就要升学考试，应该不用。”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田野问。
张慕被他打断那句，原本是想表示‘你不用在意我妈说的那些’。
但想想人家那边都上火车了，这句话也没什么意义。
“我想问，上次那条短信不是你给我发的？”
“什么短信？”
“没事，我记错了。”
“张小花，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田野还有心情在电话那头逗她。
张慕：“……”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现在咱们都有手机，其实距离远一点也没关系，我到了那边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
“电话费挺贵的，还是不要每天打。”
“那就先等几天，等到你考完试我再打！”
田野一只手提行李，一只手拿着手机又举着票在火车上找座位。
终于找到他的位置，田野先把手机放下，把行李放好。
小黑在他对面的位置拿了两桶泡面出来，问他：“吃吗？”
田野摇摇头，等小黑起身自己去泡面了，他拿着手机靠窗户边坐下，准备专心跟张慕说话。
这时候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过来坐他旁边的位置，请田野帮忙给她把两个蛇皮袋搁在了行李架上。
这一番折腾之后，田野看时间都过了十点半，火车也发动了。
他对电话那头的张慕道：“那……我就挂了，不耽误你学习。”
“嗯。”
“你记得考试完手机要一直开机带在身上啊，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张慕：“好。”
……
张慕挂断电话之后，拿着手机在阳台茫然地站了十分钟。
随即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刚刚表现得是不是太过平淡了？
人有时候心内越不淡定，嘴里就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张慕还没从田野要去深圳的决定里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走了。
像刚刚那种情况，她该说些什么呢？
张慕还是不了解男人，不管是刚满十八岁的男孩，还是已经超过三十岁的成熟男性。
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支持总是没错的吧！
于是在思考过后，张慕给田野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一路平安！】
田野给她了个：【好好学习！】
回到房间，张慕在放下手机之后拉开了窗帘。
在她房间角落的位置，有一个小皮箱被窗帘布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里面，有她多备了一份的生活用品和贴身衣物。
人的冲动往往都在一念之间，错过那个头脑发热的期限应该就不会再有了。
***
一年半以后的寒假——
张慕拉着行李箱从浦东机场出来，凭借熟悉感一眼找到了自己家的车。
“刘叔，我妈呢？”
虽然母女俩这段时间关系闹得比较僵，但张慕回家来的第一句话还是主动关心张总。
刘叔帮她把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转头回答张慕：“你妈妈出国了，可能要过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哦。”
上车之后，张慕靠在汽车后座的椅背上，用手机浏览班级群里大家的聊天记录。
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有人在群里叫她看，她又是第一名。
不过考第几名这个对张慕并不太重要，只要没挂科她就懒得去查成绩。毕竟家里曾经最关心她考试成绩的母亲大人，现在改实行放养政策，对她在学校的表现一概不闻不问。
“慕慕，其实你妈妈还是关心你的。”刘叔准备发起一场久别后的唠嗑，“之前听说你放假回来，她提前就跟你王阿姨订好了菜单。怕你在南方读书吃不惯那边的饮食，家里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刘叔把方向盘在路口往左打，又叹了一口气：“她主要还是在为你上大学这个事生气，等气消了就好了。”
“足足一年半了，她好几次去南方出差都没来看过我。”
“哎，这不是气你不听话呢吗？我说你一向挺乖的，怎么就上大学这个事情不听家长的劝呢？”
听刘叔的口气，他也认为是张慕不听话的错。
因为张慕在高考后，没听她妈的安排报那个帝都大学的管理系。她把第一志愿填了南方某个重点大学的新闻系。
等录取结果寄过来，张美娴差点让张慕回去复读重考。
但张慕表示自己要去被录取的大学，张美娴气了一个多月没跟她说话。气到张慕的开学时间到了，都没准备送她去学校。
后来，是张慕自己一个人去大学报的名。
其实那所南方的大学并不差，名称说出来在国内也非常响亮。
张美娴气的，主要是张慕居然没听她的安排吧。
加上她觉得学新闻没有前途，索性连张慕现在的成绩也不关心了，母女俩这一年多以来都别别扭扭。
也跟一般的大学生一样，张慕回家后第一件事把手机充上电，第二件事想立马躺上~床睡个饱。
不过她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被保姆叫起来吃晚饭。
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吃不行，一顿也不能少。
张慕换了身衣服下楼，吃饭时把手机放在旁边椅子上，吃完第一时间就拿起来看。
王阿姨在收拾桌子，目光朝张慕的手机屏幕瞥了好几眼。
“慕慕，我刚刚听到你手机响了好几声，谁找你啊？”
“是同学群里发的消息。”
“哦……那个之前一直缠着你的小伙子，现在跟你还有联系吗？”王阿姨的口气像是无意问起。
“你说哪个？”
“就是你高三的时候，修车那个！”
张慕现在念书的学校远，离开家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所以王阿姨记忆里最近的八卦，就是张慕高考前那次被扼杀的早恋了。
知道她这是替谁在打听，张慕回答：“没有。早就没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