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娘会这样做……我愿意替娘受罚，”青珂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哽咽着说：“若可以我愿意把眼睛陪给阿九……你们把我眼睛挖了吧……”
阎晟一手揽着卿嫣的身子，一脚终于收了回来，没落到青珂的背上。
“押进大牢。”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青珂，怒声下令。
“阿九，不要杀娘好吗？”青珂捧住卿嫣的裙摆，膝行着靠近她。
卿嫣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她已放过上官薇，上官薇却不肯放过她。那毒妇，死一万遍也不能平她心头之恨。
“你走吧。”卿嫣转过头，不肯再看青珂，“若你真的不知情，那就等着给上官薇收尸。”
“阿九……”青珂抱住她的腿，连声说：“阿九，我们回曼海去吧，求求你，我们回曼海去，我把我的眼睛给你。”
“你走，我们这辈子再也不要见面了，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卿嫣弯腰推开她，眼睛红通通地看向一边。
“阿九……我不想离开你……”青珂的双手抱紧，死死不肯分开。
“拖下去。”阎晟面色铁青，用力一挥袖。
冷衫和冷青上前来，强行把青珂的双手扳开，往梨林对面拖。
青珂头上的簪子掉了，裙角在地上拖动着，绣鞋被草丛挂住，一身狼狈地越去越远。
卿嫣心里堵得难受，在阎晟怀里趴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为什么有的人心肠就是这么坏？我数次放她，她却从不知回头。”
“所以恶妇不是你想当就当的。”阎晟拿了锦帕，给她擦着眼角微微泌出的血珠，小声说：“不要动气，也不要再对她们动半分同情心，都交给我。”
“若真是上官薇一人而为，也就不要为难青珂，让她走吧。”卿嫣深深吸气，捂住了眼睛。
“她和上官薇是母女，一丘之貉。”阎晟眉头微拧，淡淡说：“况且她昨日就知道此事，拖到此时才说，说明她随时可能背叛你。”
卿嫣无以反驳，怔然仰头看他。
“阿九就是心软。”阎晟缓声说：“真想打开这里看看，是棉花吗？一身犟骨头，偏长颗棉花心。”
“是肉。”卿嫣认真地说。
“棉花尚能冷清冷义，肉更不好了，小猫小狗小鸟都能给你啄一块走。”他拧眉，一臂用力，把她紧箍在怀里，“我看你还是躲我怀里，不然被别人几句好话就能拐走了。”
“我哪有那么笨……”卿嫣原本糟糕的心情，硬生生被他给拽到了晴天里，破啼为笑，抡着小拳头往他身上砸，“就你厉害，就你心狠，就你心肠和石头一样，你杀人不眨眼！”
阎晟原本不躲不让，哪知卿嫣捶了几下，没过瘾，咚地来了一大招……
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阿九王后这一拳砸得大家心肝儿一起颤。
“弑君，谋夫……”阎晟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卿嫣抿唇一笑，又补了一拳，“是你教我心肠要硬的。”
他拧了拧眉，唇低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那是对别人，对我越软越好。”
卿嫣一偏头，和他吻了个正着。
……
大牢里光线极暗，潮湿阴冷。几只火盆里放着烧红的烙铁，拷打声不停往人的耳朵里钻，凄厉的叫声让人感觉到这一鞭又一鞭是落在自己身上。
卿嫣扶着阎晟的手，慢慢往里面走。
阎晟原本不允许她来，但她实在想见见上官薇，她想不通，就算许承毅威胁她，只要告诉她，完全能阻止许承毅。她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
上官薇已经上过了刑，瘫在淌满污水的地上轻喘。
青珂缩在墙角，怔怔地看着上官薇，火把的光投不过去，她若不动，还真难让人发现她的身影。
“上官薇，青珂，王和王后驾到。”冷啸用刀背敲了敲木栏杆，喝斥道，“还不快过来磕头。”
上官薇挣扎了几下，转头看了过来。
“上官薇你关我十六年，也够了吧，为什么一再害我？”卿嫣扶着阎晟的手，坐到了椅子上。
“我不想你死，只是让你眼睛瞎掉。”上官薇喘了两声，苦笑道：“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和青珂无关，是我骗她的，求王后放她走吧。”
“谁指使你的？”卿嫣冷冷地看着瘫软如烂泥的她，强忍愤怒，继续追问。
“许承毅。”上官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青珂曾落入他的手中，他骗我说，他玷污了青珂，若我不听他的，便便这事公示于天下。我不能让青珂受这罪……以后怎么嫁人？”
卿嫣转头看向青珂，她像木雕一般跪在那里，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大颗的泪珠从她脸上滑下来，跌打在地上。
“青珂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卿嫣小声问。
“放过我娘吧，我愿意替娘受罚。”青珂额头触地，哭着说。
卿嫣看了她好一会儿，扶着阎晟的手站起来，轻声说：“走吧。”
“就这样？”阎晟皱眉，费了一路口舌，她坚持要来，问了两句话就走，这是真不嫌累？
卿嫣走到门口，又扭头看母女两个，小声说：“先不要杀。”
阎晟眉毛挑了挑，静待下文。
卿嫣托起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慢吞吞写了个字。阎晟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握紧了她的手指，嗯了一声。
昏暗的光下，青珂抬头看着他们被黑暗模糊的身影，小声说：“娘，对不起。”
上官薇苦笑，轻轻摇头，“虽然娘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但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变狠了，这样很好。”
“娘，相对阿九，我更害怕你啊，你太狠心了。”青珂转过头来，轻轻地说。
上官薇挣扎着想摸她的手，却被青珂轻易躲开。
“女儿……你为什么要害怕娘呢？是谁对你说过什么吗？我对谁狠，也不会对你狠哪。”她哽咽着说。
青珂沉默了片刻，苦笑着慢慢别开了头，“娘，但愿以后我不后悔……但你一定会后悔……你我走了，起码没人拿着你我去害阿九，我能负天下人，独不想害阿九……今后的路，我自己走。”
“那你呢，你在为谁办事，你要去哪里？”上官薇用力撑起双臂，想挪过去拉她的手。
“你不要管我了。”青珂又往后缩了缩，躲回了暗处。上官薇的手缓缓落下，悲恸几声，晕了过去。
……
出了大牢，斜阳正好，抹了人一脸红晕。几名侍卫匆匆过来，俯到阎晟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阎晟眉头微拧，抬眸看去，只见许承毅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到了二人面前，许承毅也不行礼，指着大牢的门就怒嚷，“王，听闻有人冤枉臣毒害王后，臣要见见这人，当面对质。臣要亲手剖开此人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郡王别闹了，王知道不是你，不然早把郡王五花大绑了，还会等着郡王来兴师问罪？这是奸细要挑拔郡王与王的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被奸细挑拔了。”卿嫣浅浅一笑。
“只要对上官薇母女严刑拷打，不就可以问出真相了？”许承毅冷笑，阴冷冷的眼神一闪，向阎晟抱拳，低声说：“请王下旨，让臣来主审此案，保证让她们母女开口。”
阎晟略一沉吟，点头，“朕准了。”
许承毅又怔住了。
卿嫣很清醒，这时候不能逼许承毅，他是凶狠的豺狼，什么事都做得出。莫说有上官薇的口供，就算亲眼看到他逼迫上官薇，他一样能撇干净。所以若不能拿到实际的证据，许家人一定躁动。而南月和落恺他们正在奋力攻城，此时绝不能内讧，就算是拖着，也得拖上几天。
“我们去吧。”阎晟牵起卿嫣的手，大步往前走。
卿嫣咬了咬唇，小声说：“太后会管这事吗？”
“不知道。”阎晟笑笑。
卿嫣抬头看他，有时候她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他做事总是一击中的，很少拖泥带水。不知让许承毅审上官薇是何用意？不管怎么样，上官薇可惨了。
“阎晟，你让人去盯着，别对青珂用刑，她捱不了几鞭子。”
“嗯。”阎晟随意点头。
“来……”卿嫣停下脚步，手摸到了他的脸上，朦胧中，只见他神情淡然。
“怎么？”他依着她的意思低下头，和她平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