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深冬已过,大地却还未真正回暖,但也不冷的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因为葛家倒台无法归去的李氏安安心心地在临安侯府长住下来了,正好,老管家近日越发老糊涂了,李氏做事一向妥帖细心,又有点小聪慧,在葛府安全生活下来,不是什么都不会不懂的蠢妇人,云沉便让她一起接管侯府的内务。

云沉叹气,能怎么办,媳妇不想干,只能麻烦丈母娘。

春寒料峭,窗上凝结了一些水雾,屋内温暖如春,苏扇侧着身子,用最舒服的姿势,抱着手里既像暖呼呼的火炉又极软手感舒服的物什,把脑袋埋进去,微张着红唇,沉浸在睡梦中。

梦里她吃着清欢铺的桃酥饼,看着戏台上的戏,讲的正是常宁军统帅、临安侯云沉率兵抗敌的场景。云沉手里一根□□,脸上化着妆,又黑又红,说不出的奇丑无比。

正笑着,苏扇被人推了一下,戏台上的人跟她说话了,“起来了,巳时到了。”

苏扇只感到身上暖呼呼又软软的东西离她而去,她忙伸手去抓,反被压住,一个绵长缱绻的吻落了下来。

云沉垂着眼,身下的人呜咽了一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才放过,起身下床,把苏扇的手塞进被子里,再把被子掖好。

差点就因为一个吻窒息而亡在睡梦里的苏扇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有点蒙,眼里带着一层雾气,收敛了周身锋芒,姣好的面容上是无辜的表情,软软的就像一只小白兔,逗得云沉很想再来一下。忍不住,就再来了一下。

下一刻,小白兔炸毛了,“临安侯!你这是白日宣、淫!”

这下苏扇彻底清醒了,红红的嘴唇带着水润,横眉冷眼地瞅着仗势欺人的侯爷。

自从挑明了身份,苏扇就再也不需要早起练武了,于是就过上了……类似于荒、淫无度的生活。辛苦练武是不必了,小白兔彻底落入了大灰狼的口中,每天都有极大几率被吃掉。

都在一张床上了,该做的都差不多,苏扇想,至少没到最后一步,她还想张狂一会儿。

她看得出来侯爷也在压抑着,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都已经心意相通了,还担心个啥呢。

夺嫡之争尚未结束,京城形势依旧紧张,常宁军也尚未安定,敌国大金蠢蠢欲动,所谓内忧外患,不过如此了。

苏扇想来想去,许是因为这个。

一切结束之后,呆在临安侯府,嫁人都省了,相夫育子,安安稳稳,更重要的是,不必像以往,过着刀尖上生活赚取赏、金艰辛存着小金库的日子。

她忽然喜欢上了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和云沉携手白头,似乎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苏扇穿了一身贴身保暖的衣服,坐在院子的亭子里,桌上放着飞羽剑。

从平阳王府回来后,云沉就把这把剑给了她。苏扇拿回了昔日的贴身佩剑,把断裂的苏二丢在一边,再也不想捡起来了。

尘封近二十年的飞羽宝剑剑锋依旧锋利,剑身银光透亮,纤尘不染,轻盈却锋芒毕露。

苏扇在庭院里扬剑出招,不同于舞剑的内敛优美,练剑的她向来是凌厉果决、蕴含杀气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神情专注认真,秀美的眉目间透着一股清冷和杀意。飞羽似乎认主,发出轻微剑名,许久之后,才彻底平息下来。

云沉过来,看着苏扇的南门剑法,似乎又精进了一步。

果然是时间沉淀,洗刷下来后,都是耀眼夺目的珍珠。

片刻休息,苏扇微微喘着气,云沉笑着看她,“飞羽用着可顺手?”

苏扇道:“本来就是我的剑,自然顺手。”

云沉道:“却是我花了重金才买下做纪念的,夫人这般要了去,我想讨个补偿。”

花钱买自己的剑?哎,有点肉痛。

沉迷钱财小气的不行的苏扇一皱眉,“我对你乃是救命之恩,身为大金国堂堂临安侯,怎这般忘恩负义?你都以身相许了,从此以后,这些东西,就不分你我了。何以为一把剑斤斤计较?”

云沉安静了一下,显然被苏扇这厚脸皮的话给怔住了一下。他提了祖传的赤城剑,走出了亭子,在空地上练剑。

欣赏了片刻,苏扇忙道:“等一下,你怎么会我们南门剑法?!”

云沉朝她一笑,“我的东西是夫人的,夫人的东西也是我的,夫人会,我自然也会。来,扇儿过来,我觉得这几招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苏扇:“……”

师父他老人家,若是发现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法被人偷学了去,便是皇亲国戚,向来仇视皇室和有权有势有钱人家的师父,也会生气的。

哎算了,徒弟她夫君嘛,最多云沉被师父仍出门罚跪三天三夜,师父就不会计较了。

苏扇本着虽然这件事还没完、但虚心学习要紧的态度,摆着微微怒意的脸色上前。云沉所说的是几个招式露出的弱点的应对方法,很显然云沉很有实战经验也很聪明,这几个漏洞苏扇也曾发现过,但一直没能解决,每次对打都是依靠自己深厚的内力获得胜利的。

云沉示范了一下,然后作为对手,和苏扇对打了一下,忽然有下人来报,两人听了,俱是一惊。

晋王妃毓琉郡主怀孕了。

皇上毕竟老了,听闻此消息,开心的合不拢嘴,在早朝上就好好地夸了晋王一番,给了晋王府重赏,一时间太子面露妒色,显然心情不好。

晋王动作太快,东宫还有只有两个妃嫔,连个正室太子妃都没有,更没有子嗣诞生。皇帝存了想要抱孙子的念头,见晋王府如此争气,自然欢喜。

太子回去发了大火,砸了好些东西,朝中不少人观望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天气回暖,枯木回春,一场雷雨过后,绿意仿佛要溢出来了。苏扇换了一身爽利轻盈的裙子,随同云沉,前往丞相府赴宴。

丞相公子欧阳颢生日宴会,邀请了不少京城贵公子前来,甚是隆重。

苏扇坐着临安侯府的马车,她最后下的马车,一转身看见云沉矮了一截,坐在了轮椅上。

苏扇:“……”都快忘了这是扮猪吃虎非要装残疾的心机临安侯。

苏扇推着云沉,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了丞相府。

她总以为丞相府是黑刹那样充满神秘和危险、阴森恐怖、随时会有人刺杀见血的地方,其实……丞相府非常漂亮大气。丞相大人亲自设计的院落,又是京城最著名的工匠打造,每一处既精致隽美又仿佛巧夺天工,透着一股浑然天成、令人惊叹的味道。

能拜访丞相府,是连贵族子弟都难以做到的事,因此欧阳颢邀请的人,除非病疾缠身,基本上都来了。

一时间,丞相府热闹极了。

丞相欧阳显和欧阳颢亲自过来迎接临安侯。欧阳父子长得极像,欧阳显已经有些老了,鬓边有些白发,眼睛却炯炯有神,五官依稀可辨少年英俊帅气的模样。欧阳颢就是一美男子,眉眼俊美,举止潇洒风流,长身玉立,气质极佳,吸引了不少羡慕赞赏的目光。

一身贵气和涵养,是临安侯之后,京城这一代公子的榜首人物了。

若是苏扇知道,一定会在心中嘲笑这些愚蠢的家伙,等着云沉站起来的时候被打脸。

然而她此时有些紧张。

容貌太像了,不,就是当初逃亡的雨夜里,追杀她的那伙人的头领。

欧阳家,竟然就是杀手阁黑刹的幕后主人。

云沉按住了她的手,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苏扇仿佛能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瞳里,看见对方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灰尘飞扬之间镇静安定、运筹帷幄无比自信的模样。

如此优秀的临安侯,令人着迷,如果被人知道了云沉其实还能站起来,那就更不得了了,京城想嫁的女子岂不是能从北门排到南门去?不行,这个秘密必须得紧紧捂住!

苏扇暗自下决心,之前的惧怕消失无踪。

生日宴会只是一个幌子,丞相的目的其实是套一下京城的风向,这些都在云沉的意料之中。他坐在前面的席位上,酒碗放在身前,眉眼平静到看不出一丝端倪,他装得实在是像一个远离党、争淡然出尘、看透世事与世无争的模样,很多人也信了。

祝福的话说完,歌舞助兴上来了,一看清来的诸多舞女,中间一位更是身姿曼妙容色惊人,众人都是大惊。

苏扇吓懵了,这这这、这不是葛思柔吗?!

昔日尚书嫡女,竟然在夫君宴会上穿的如此花枝招展给客人跳舞助兴!怪不得她之前没看到葛思柔出现在欧阳颢身边,还以为对方觉得丢脸,不愿意这么做,这才是贬低身份,几乎毫无尊严可言了!

歌姬舞女,在大夏国,地位比种田的平民百姓还要低,就比青楼里出来卖的高那么一点点,其实就跟青楼里卖唱的差不多了,看似卖艺不卖身,实际上没人会把她们放在眼里。

欧阳家让葛思柔出来跳舞,这不摆明着根本不把人家当妻,连妾室都不算!

这是为什么呢?好歹是明媒正娶嫁进门,把葛思柔羞辱一般踩在地上践踏一番,为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扇:小金库是丢了,我又收获了一个大金库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