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栢扯了扯唇角,垂眸下望山下渺小的人影,“看蚂蚁罢了。”
漱骨哈哈一笑,挨着川栢坐下,“父君说得很贴切。”
“尚梨怎么了?”漱瓷拉着夏暖便不再理会川栢和漱骨,亲切的靠过来,挽着手靠着肩。
夏暖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将昨晚的事情相告,“不过,景家和苏兮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她只是听见了景尚梨哽咽哭泣时的只言片语,如此情景之下,她也不可能去追问景家往事,那无疑是在往景尚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捅一刀。
闻言,漱瓷嗯了一声,右手软弱无骨地抬起搭在了川栢的肩上,目光上望,不知是在看天还是看花,“尚梨现在就知道了啊……”
“嗯?”夏暖疑惑看向漱瓷,听她的语气,仿佛知道景尚梨会知道此事,而且也清楚景家之事。
“再留她一段时间吧,现在放她回皇城可不得了。”漱骨朝夏暖眨了眨眼睛,话却是对漱瓷说。
景家灭门的真相,九妖是知情的,只是他们选择了隐瞒景尚梨。无论初衷是何,现在景尚梨知道了真相,只怕恨的怨的不仅仅是苏兮,还有一起骗她瞒她的九妖。
这样的景尚梨要如何在九妖的皇城之下生存?
“阿骨说的有理。”漱瓷长叹一声,双手捂脸,“正好我也舍不得尚梨离开呢。”她嘻嘻一笑,转头去看川栢,身子一斜就靠了过去,“我的川栢小甜心不会吃醋吧?”
川栢细长的眼睛幽幽看来,“我不至于和孩子吃醋。”
“哎呀呀,憬王被拉下马了,就让淇奥上位吧?”漱瓷突发奇想。
夏暖懵然的看着漱瓷,一时之间竟然没听懂这句话。
漱骨笑了一声,他从川栢身边离开,来到了夏暖的身侧。手指在夏暖耳边一掠,将其耳发撩至耳后,“娘,你说话委婉点。”他话音一顿,“再说了,淇奥现在可是我的人,你怎么能随意安排?”
“我不该当着暖儿说。”漱瓷捂嘴而笑,“给你的人安排对象,你还不乐意?”
“这还是得看孩子的意思。”川栢终于发话,“主君,你别乱点鸳鸯谱。”
漱瓷捧心而倒,“小甜心你居然联合外人欺负我。”
川栢看了一眼被说成外人的漱骨,漱骨不甚在意地眯着眼扬着笑。他对漱瓷说道,“他是你儿子。”
漱瓷靠在川栢怀中眨眼,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问,“你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你。”川栢不暇思索。
“尚梨和淇奥挺般配,对吧?”
“嗯。”
“嗯~”漱瓷满意了。
夏暖看得入神,漱骨已经起身,“我和小几先走了。”
漱瓷欣然应允。
夏暖和漱骨离开漱生殿,下山。半途之中,漱骨忽然笑了笑,夏暖疑惑看来之际,他说道,“那棵宝华玉兰,是我爹种的。”
景辞已经不在,他留下的一切都被漱瓷小心保管,唯有这颗宝华玉兰能反过来替漱瓷遮风挡雨落下阴凉。即使曾经悲伤心痛,现在的漱瓷能坐下宝华玉兰下靠着川栢,心中之结必然已经散去。
漱骨的亲生父亲是景辞,但是他并不会对川栢抱有恶意,川栢的存在,是漱瓷新的希望。他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娘亲整日愁眉不展。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
景尚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头昏脑涨之中也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玉佩,玉佩纹丝未动,就连塞进去的角度都和自己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那么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唯一的途径就是苏兮将她带回。
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便是一阵绞痛,揣好玉佩,掀被下床。
“小姐?”曾闰孝一直守在门外,此时听见房中动静,轻轻唤了一声。
房门被打开,景尚梨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曾叔。”
“小姐要用膳吗?我去准备。”曾闰孝问道。
“不了。”景尚梨拉住了曾闰孝,她目光四扫,问道,“还有谁在这?”
曾闰孝回答道,“只有小姐和老奴。”
景尚梨哦了一声,嘴唇一动就被自己咬住,她不能再问了。
“憬王送回小姐后就出去了。”然而尚不知情的曾闰孝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无需景尚梨发问,他便主动说道。
景尚梨心中一涩。
曾闰孝看着她长大,自然了解她。而她对苏兮的喜爱倾慕从未遮掩,就那样张扬那么声张。她就是要让所有人以为苏兮名草有主,要让那些觊觎不甘蠢蠢欲动的女妖女人们自行退缩。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因由自己种,果由自己吃,以前的在意关注,在现在都成了一把刀。不知情的人习以为常的告诉她关于苏兮的一切,而这些都变成了刀剑刺入她的胸膛。
“以后……”景尚梨艰难开口,“别和我说他。”
曾闰孝一怔,打量了景尚梨的神情,恭顺地应下了。
“我想喝酒。”景尚梨道。
“这……”曾闰孝迟疑片刻,说道,“山奈大人把酒都拿走了。”
景尚梨不可置信地瞪眼看来,最终只能自嘲苦笑,咬牙切齿。
山奈行动必然有苏兮之令,既然是苏兮送她回来,自然知道她在淇奥那里喝酒喝醉。这是在惩罚她,不让她喝酒。可是他凭什么!他怎么还敢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不该愧疚吗,不该羞愧吗?他害死了景家所有的妇孺,他怎么还敢涉足她的生活。他是吃准了她舍不得,更没能力对他下死手吧。
景尚梨扶着门滑下,跌坐在地上。
是啊,她不敢,她不愿,她舍不得。可是她心中的怨恨愤怒几乎要破胸而出,她怎么那么没用呢。
“小姐!”曾闰孝心里一惊,蹲身将景尚梨扶回房间,“小姐先休息,我去准备吃食。”
景尚梨坐在软塌上,抱着膝盖,埋下头。
……
“我娘本来就有意把堂妹许给淇奥。”
含笑的声音有些刺耳,苏兮斜眼看去,褐色的眼盛着冷光。
“那二皇子怎么也要掺一脚?”他似笑非笑,“亲自给她誊抄书册,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