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玉带着夏暖往白首村方向而去，两人停在白首村村口，镇守村外的妖兵立刻向卞玉言简意赅的汇报近况。
夏暖站在夜色下的白首村外，目光从村口穿过了白首村的一整条街，荒无人烟。
“染病后他们会下肢瘫痪吗？”夏暖问道。
卞玉挥手，见妖兵归位，这才转头来看夏暖，“是啊。”说罢，竟是转头走开，只是并未远离，绕着白首村转圈。
夏暖跟上了他，“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不会被传染吧？要给每一个病人送药挺耗时的……”
“你居然知道啊。”卞玉嘴角一勾，眼角轻佻。只是全然没有往常的嚣张肆意，同样的神情，却比以往多了一分悲凉。
“亓倾告诉我的。”夏暖回答到。
卞玉哦了一声，目光移开，看向死寂的白首村，“你多虑了，我并没有打算亲自去送药，也不打算让你去。”
夏暖惊讶抽气，明白卞玉的打算，“可是白首村的村民还没有病愈，其他人去送药会被传染……”
卞玉点头，说了一声是啊，“所以我们熬药的人安排在外面。”
送药的人原本就注定了会被传染，就算他们提前喝药，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迅速染病。但是他们染病后又让谁去送药？不停的增加人手，不停地增加病人扩大病情吗？
这不对啊，怎么能这样。
“你……”夏暖想要反驳。
“我不傻，你想到的我也明白。”卞玉无奈，“我自有安排。”
夏暖沉默片刻，她看着卞玉不妖不笑的侧脸，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这里……和你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不仅仅是前往白首村时卞玉身上的白衫，还有他的神态……
都不同寻常。
尽管他还是会笑会调侃，可是这一切似乎都蒙着一层纱，笼罩着他压抑着他。
“你问太多了。”卞玉侧脸看来，桃花眼一眨，唇角一勾，抛出了令人心跳加速的媚眼。
不过夏暖依旧平静，注视着他笑意虚假的眼睛。
最终夏暖还是没有刨根问底，卞玉不想说，她便不再问。连续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又跟着卞玉在白首村外东奔西跑了解情况。当夏暖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是感到了疲惫。
她的床上已经整齐叠放了几套衣裙，质地样式虽然比不上蓝田出手，但也都算是上品了。卞玉让人给夏暖准备了热水洗浴以及两个服侍丫鬟。
丫鬟服侍她洗浴更衣擦干发丝。
夏暖靠着软塌不禁出神。从她到皇城的最初，她对于别人的服侍就淡定从容，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不在乎。现在想想，其实只是因为她早就习以为常。
她本就是轷珀的女儿，手下伺候的人众多。纵然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身体的习惯哪里还轻易更改。
只是，她的爹是前殿下轷珀，那她的娘呢？或许，她可以找冥天问一问。
天际尚未破晓，浓厚的黑暗之中，灯光从一排熬药搭建的房屋中倾洒出来，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明。终于，数十人涌进了弥漫着苦涩药味的房中，也将清冽的空气带入，冲淡了房中的压抑。
只是人们面色依旧沉沉。
涌进的人群有序的去往一个个熬药灶台，熬药的人看着他们健康有神的眼睛抿着唇咬着牙一一给他们一个拥抱，也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的拥抱。
夜色沉沉，唯一的光源仿佛也要被沉重压抑的气氛淹没。有人高喝一声请喝药，涌入的人们接过一碗特别为他们而熬制的苦涩药汁，或痛快一饮而尽，或拧眉口口啜抿。
“去吧。”
空手涌入的人们喝了药，提着装满药的砂罐瓷碗离开。
熬药房中的光芒似乎微弱了几分，有人忍不住跟着跑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尚且健康无忧却时刻准备赴死的背影。他们列队而行，手中提着木篮子，篮子里是药罐和空碗，是白首村期盼已久的希望。
而远方漆黑的天际已有光芒露出，点亮了世界。
磕噔磕噔。
手中的木篮子有些扎手，其内的药罐和瓷碗相撞声响不断，在寂静的破晓十分在死寂的白首村外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答答四肢僵硬，跟在去往白首村的末尾脚步踉跄。
就快立冬了，天气寒冷，温度冻人。对于一个仅仅豆蔻，且衣衫单薄的女孩来说实在是难熬。
可是谁在乎呢？
答答颤抖着身体握紧了木篮子，手被冻得发红，皮肤皲裂一般的疼痛。她在贫穷的家中纯粹就是一个累赘，所以父母毫不犹豫的将她扔到了这里，拿着换来的赏金回家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跑路了。答答死咬着嘴唇，他的父母怎么可能希望自己这个拖油瓶回到他们身边。他们巴不得没有生下自己这个费钱的生命。
“生命啊……”答答喃喃，声音干哑难听。
她也是一条命，不过可能很快就不存在了。
答答的脚步缓缓停下，停在了白首村内偏僻的小屋外。是啊，他们走进白首村了，走进这个被瘟疫笼罩的村子。可能过一天也或许下一刻，他们也会和白首村的村民一样下肢瘫痪，躺在床上倒在地上生不如死。
真是生不如死。
苟且偷生，却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意义。
答答看着屋子中躺在床上的女子，这种想法更甚，悲凉和伤感瞬间就将她攫住，让她难以呼吸。
床上的人穿着灰白的衣衫，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褐色，就像是干枯的树皮。可是，答答认真端详女子熟睡的模样。除却那颓败死灰的脸色，其实也是一个清秀的美人。
真漂亮。
答答感叹着，目光落在她被杯子掩盖的下身，又忍不住轻语了一句，“真可怜。”
话音才落，床上的女子徒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凶光毕露，扫除了答答心中的怜悯。
“死丫头你说什么！谁需要你可怜！谁需要！”因为激动，女子的声音很大，音调很高，尖声嘶吼仿佛一个魔鬼。
答答惊恐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