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下来。”夏暖犹豫片刻。
漱焱挑眉，满脸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玩。”
“不是一个人呀……”小茧牵着夏暖的手站在夏暖身后，垂下目光碎碎念。明明还有她，还有主子，还有景小姐嘛。
夏暖笑了笑，“闹别扭了。”
漱焱眼眸一亮，作为长时间不在氲染身边的人，发现氲染闹别扭可是很稀罕的事情。尤其这还是那个未成年就执着的要离开漱石古地，来皇城独自生活历练的氲染。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看氲染闹别扭耍脾气了。
“闹什么别扭啊？”他兴致盎然。
夏暖沉吟了一声，回想片刻，依然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呐，回了皇池就跑了。我没做什么啊……”
“你再想想。”
“我就蹭了蹭他的脸……”夏暖迟疑。
话音刚落，漱焱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墨绿的双眼神色变化，转瞬的揶揄，长久的深沉。
“我们氲染长大了啊。”他说。
这意味深长的话却像一颗种子，在漱焱深沉的眼神中种在夏暖心上，发芽抽枝开花结果，果实累累不安而焦虑。
……
当鸢娓循着小茧留下的记号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神游天外任由小茧拉着往前行走的夏暖。她的宽袖白衣垂纱红裙本就漂亮，在这重重叠叠灯火之下越发耀眼夺目。如果她此时向他看来，扬起笑容，该多么美好。
“主子。”小茧朝鸢娓吐了吐舌头，松开了夏暖往后退去。
牵着的手忽然被松开，夏暖这才惊觉不对，发现小茧消失，而面前正站着鸢娓。
“你来了啊。”夏暖抬头看着他，喃喃道。只不过思绪依然涣散，就连目光都有些游移。
“是啊，我来了。”鸢娓并不在意她的心不在焉，双眼弯弯笑意满满。他微微弯腰俯下身凑近夏暖，右手伸出牵起了她的手，“在想什么？”
黑影落下，夏暖恍然回神，目光落在了鸢娓的脸上，回答道，“氲染。”
鸢娓挑眉，作为一只宠物，氲染在夏暖心中的存在感未免太强了。他也不说话，站起身来拉着夏暖往前走，左手抬起敲了敲一盏花灯。
两人眼前景象倏然转变，不再有夜色和灯火。有的只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面前是一片平静的湖水，而点点荧光如同星辰在山洞上飞舞，在湖水下嬉戏。荧光闪烁，水波粼粼，山洞中昏暗又朦胧，光芒如星蹁跹起落不息，美不胜收。
“漂亮吗？”鸢娓垂眸看向夏暖，荧光如星落入她的右眼。
“漂亮。”夏暖的眼睛睁大，笑容不自觉的扬起。
鸢娓嗯了一声，认真的看着夏暖，“小暖，我给你换一只宠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就算是苏兮的腓腓我也可以帮你要过来……”
只是夏暖还没让他说完，就挣开了他牵着她的手，“什么宠物？我不想要宠物啊。”
“不想要？”鸢娓一喜，“那把氲染送人吧。”
夏暖一愣，这才意识到鸢娓在说什么，他说给她换一个宠物，把氲染换掉，让氲染离开。
她失笑，看向一脸期待的鸢娓，“氲染不是我的宠物，我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宠物过。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是我的朋友。”
是在她杳无音信的时候坚持在皇城等待守候了两百年之久的存在。她怎么能将他换掉，怎么能让他离开。
“不行的。”夏暖摇头拒绝，纵使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
鸢娓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一脸失落，“你眼里只有他。”
“没有啊……”夏暖眨眼，笑着抬手踮脚，鸢娓尽管心中不畅但依然配合的弯下了腰。她摸了摸鸢娓的头，淡金色的发丝在她的手下在闪闪荧光粼粼波光之中明暗不定，纤细柔顺，“我也一直看着你们。”
她看着他们，而氲染陪在她的身旁。
这就是她习惯的生活，至少是这段时间以来习惯的生活。
“出来玩就开心玩，但你随时都在想着他，他只是宠物而已啊。”鸢娓抬眸瞥了一眼夏暖，宝蓝的眼睛映着光闪烁不定，他趁机上前一步，双手撑开合上就将身前夏暖抱进了怀中，而他低下来的脑袋也放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嘟囔道，“我都要吃醋了。”
夏暖抬起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只是手下的柔软微凉发丝消失，出现在了她的脸旁。她的目光穿过手的指尖，看见后方空中飞舞的萤火和石洞石壁上光怪陆离的光纹。
“鸢娓。”她放下了手，喊着他的名字。
鸢娓嗯了一声，却不敢看她，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捆在怀中。
“放开吧。”夏暖说道，声音荡开在着空旷的山洞之中来来回回，浅浅回音重叠传入鸢娓的耳中。
“不。”鸢娓摇头，“小暖，我……”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夏暖打断了他的话。
鸢娓一顿，听见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你以前讨厌我，也很任性，很……”
她的声音拉长，半晌才吐出了一个词，“愤世嫉俗。”
她还记得在双子楼顶一脸天真高兴拉着她玩游戏的男孩鸢娓，然后他滚出去的每一个石球都滚动在数个女囚犯的头顶，让她们恐惧让她们害怕，并且让她们为了更深的害怕不得不去面对石球砸顶的恐怖。
她们都是囚犯。
可是夏暖不得不承认，在她看见楼下整齐站成两排的穿着白色囚衣的女人时，觉得鸢娓这么可爱俊俏的男孩子怎么会如此暴戾如此乖张。
然而他的反驳依然有理有据，那些人是潜入晋灵的探子，是盗窃军情的叛贼，是陷害忠良的奸佞，他为什么不能如此？
然而，当初意气风发乖张任性忌恨人类女子的鸢娓主动弯下腰，抱住了夏暖，委屈又无奈，说他都要吃醋了。
“因为我对你不一样了。”鸢娓说道，他迟疑了片刻松开了手臂，抓住了夏暖抵在自己肩头却如同蚍蜉撼树的双手。
夏暖没想到他会主动松开，身子微微后仰。鸢娓拉紧了她的手让她站好，宝蓝色的双眼凝视着她，重复说道，“我对你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