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壮汉咳了一声，招呼众人出发。马蹄响起，车轮滚动，镖师们四散分布，高声畅聊。声音嘈杂掩盖了领头人的喃喃低语，“没了胎记，恐怕当真漂亮……”
阳光微露，淡云如沙。
窸窸窣窣声响，氲染从一根树枝上跳起，扑进相邻的树冠之中。
“氲染。”夏暖在树下喊道。
“我看一看就下来。”氲染的声音从前方的枝叶掩映间传出。
这里已经是占星阁的范围，那一只叫阿雪的小灰猫应该就在附近。这小灰猫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氲染就是觉得它不对劲。他要把它找出来再审问审问。
“别管他。”有人拉起了夏暖的手，带着她朝占星阁内走去，“我们先进去。”
“鸢娓……”夏暖的迟疑在鸢娓面前完全无用，手被抓住无力抽出，她只有跟了上去。
其实，她现在还有些不习惯成人形态的鸢娓。原本那个小手小脚睁眼卖萌的小正太突然就变成了面前这个身材修长，华袍加身风姿难掩的男人。
让人有些不习惯啊……
走近占星阁的大门，灵奴们纷纷施礼，其中一二个年岁尚幼的脸上惊讶之色尽显。只不过，两人还没有走到门口，落在身后的氲染已经赶了上来。
氲染不由分说的攀上夏暖的肩膀，跳进她的怀中。她立刻抽手将氲染抱住。
鸢娓拧眉瞪来。
“鸢娓。”呼唤声中，亓倾已经从门内走出。向来眉眼温和的他此时却拧起了眉头，他看了夏暖一眼，又看向鸢娓。
不再是孩童的鸢娓依然是曾经的样子，阳光灿烂充满活力，扬起的笑容和含笑的眼睛都能轻易打动人心。
“亓倾。”鸢娓扬唇一笑。
亓倾显然没心思和他笑，侧了侧脸，转身迈步朝外走去，“你过来。”
鸢娓一愣，他再欢喜也听得出亓倾的不满。当即朝夏暖说了一声你先进去，然后便转身朝亓倾走去。
四周灵奴自觉散开退避，鸢娓走到亓倾身后，神态疑惑，“出什么事了吗？”
亓倾轻叹一声，朝鸢娓看来，温润的声音多了一分沉重，“嗯，你出事了。”
鸢娓啊了一声，宝蓝色的双眼中满是迷茫不解，“我？难道是灾区建房出问题了？”
鸢娓身为靥王，主管工人建筑。最近虽然各个地方都有新楼水坝修建，但是规模最大的只有前段时间受灾的浅越城以及附近的郊区。
那里人口密度大，若是房子建筑出了问题，只怕又有死伤。
亓倾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指尖抚过鸢娓的领口。
“你变回你本来的样子了。大家都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变回原形。”他说道。
话音落下，鸢娓的身体一僵，他的睫毛颤颤，双眼中有惊讶掠过。
“我竟然……”他抬眼看向亓倾，眼中的震惊比亓倾更加明显。
亓倾挑眉轻笑，“你不会才想起……”
鸢娓点头，既而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向来以孩童样貌示人，第一次恢复成人体态是他喜欢上那个人类女子的时候，他杀了她，夺回了界宇，身体又再一次变成了小孩。
而这一次，是夏暖心急救他，从石柱上跳下的时候。
“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亓倾按住鸢娓的肩膀，待他抬头望来四目相对才继续说道，“她是我们的转折命星，你没忘吧。”
“当然没忘。”鸢娓回答道，只不过嘴角的笑意依旧，连眼中都有暖意漫出。
亓倾的目光微冷，声音沉下略显严肃，“她是生是死，还要等预言出来才能确定。”
不再温和的声音如同冰针扎进心里，又凉又痛。鸢娓的笑容更僵硬在嘴边，就连眼中的笑意也开始缓缓消失。
“你不能喜欢她。”亓倾说道，看向鸢娓的目光重归柔和，如同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耐心劝道，“在确定她能活下来之前，都不行。”
如果预言之中夏暖会为九妖带来灾难，他们不可能放任她继续活下去。更别说身旁有妖王相伴，吃喝不愁。到时候，如果九妖已经决定了要除掉夏暖，鸢娓这个喜欢上她的妖王难道要因为她而让九妖陷入险境吗。
不能。
到时候，就算鸢娓再喜欢她，也不能阻止她的死亡。
“万一，她不用死呢。”鸢娓说道。
亓倾抿唇一笑，“两者皆有可能。在这之前，你先收收心。”
鸢娓垂眸不语。
噗通一声，棋盘旁的小灰猫摔了下去。它一落地，四爪齐动，眨眼间就从一旁的窗户跳了出去。
“它怎么了？”棋盘一侧穿着藏青长袍的男子执黑子放落，目光从窗户上一扫而过。
“不必管她，小猫好动。”冥天摸了摸胡子，拧着眉头看着棋局，拿起白子久久无法下手。
男子神色淡淡，即使看见冥天被自己逼得无处下子也无半分得意。他端起一旁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听说亓倾做了一套特别的棋具。”他说道。
“是啊。”冥天抬眼看来，“殿下为了接近命星真是用心，那套棋具的棋子可都是暖玉。”
闻言，男子的动作一顿，杯中茶水微荡，“是用心啊，昨天还拉着我谈了一晚……”
此时，冥天的眼角一提，看见书架旁只剩下一把椅子，以及一本翻开未读完的书。
“殿下出去了。”他说道。
“嗯。”男子不为所动，凤目一瞥，看向冥天，“落子。”
冥天面露难色，叹着气抱怨着，“翾王你也让让我这个老头子啊。”
“不敢，让半分就会让我溃不成军了。”夏乔坐在棋盘前，面色沉稳，目光和冥天一样在棋盘上来回游移，找寻冥天可能存在的生存之机。
忽的，棋盘上有黑影落下。黑影被窗外斜射而入的光芒拉长，五指又长又细如同恶魔爪牙。
冥天还沉迷在棋局之中无法自拔，夏乔的思绪已从棋局中抽离。
夏暖已经走进了占星阁，其内除了窗边对弈二人仅有一个灵奴站在门边。夏暖早已不是生面孔，灵奴见她便屈身行礼，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