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南叙在头痛欲裂中缓缓醒来，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醒了？”
双眸微眯，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他爹顾贺吗？
弹跳起身，坐正后喊道，“爹！”
“还知道我是你爹啊？”手中茶杯一放，杯里茶水四溅，顾贺再不看他这混小子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
顾南叙赶紧收拾利落，跟上他爹的步伐。
谁能想到今儿个桃花源是热闹极了，这一大早的，门外就停了四辆马车。
顾贺领顾南叙出来的时候，顾南叙往右一看，就见临安郡主虎着张脸，站在她跟前的李川廷低着头俨然是刚挨了好一顿训话的模样。
左边宁王府的马车前，楚明远的待遇要稍好些，毕竟他没怎么吃醉酒，也和家里提前打了声招呼，若非担心另外两人出事，也不会舍命陪君子，在外过夜不回家的。
就在这几家子还僵持在大街上不动的时候，四辆马车里为首那辆终于有了些动静，车帘随风吹开，只见马车上的女子盘着妇人的发髻，朱唇玉肌双眸明亮，手上似是握着一本佛经，温柔地看了眼车外的景象，委实有些忍俊不禁，“几位姑母不若先将表弟们带回府上，再来公主府一叙？”
“好，待姑母回家收拾好川廷，就来你府上。”临安郡主性子直爽，她昨日不在府上，就是为了去城外迎楚如熙的，熟料回京的时候，方才得知川廷这小子竟是彻夜未归，赶紧往桃花源去，生怕出事。如今人也好好的，再耗着也是耽搁如熙的时间。
旁观的百姓这才了然，原是皇后所生的长公主楚如熙回来了，一听长公主回来住的是公主府，而非肃宁伯府，众人的神思不禁飘远。
去年正值寒冬时节，肃宁伯殷驸马一纸诉状告上殿前，以七出之由状告长公主殿下多年来终无所出，望陛下首肯，允他纳妾。堂堂嫡长公主，那可是除却皇后、太后娘娘外，大梁最尊贵的女人，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当堂罚了殷驸马半年俸禄，让他在府上好生反省。
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一日肃宁伯醉了酒，同长公主起了口角之争，这夫妻之间偶有争执，有些轻微的推搡也属常事，只那一夜，竟是闹到连宫里的太医都赶去了公主府。
次日，长公主就强撑着病体，面色惨白地进宫同陛下密谈。坊间传闻是公主殿下伤心郁结想要主动和离，只是最终这事到底还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看来，这大半年的光景，长公主的气色也是养得愈发不错了。
……
……
“余大哥，咱们接下来往哪儿走？”因着这几日官兵的穷追不舍，原本十多人的小队，如今已经不足十人了，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背靠山墙，大口喘着粗气。
余大哥比他好些，气息稍缓，偏头朝后看去，眼角余光瞥见正步步朝他们走来，约莫还有百步之遥的黑衣人，幽黑的双眸寒光外露，冷声道，“老胡，你带着人往西面走，我来拦住他们。”
老胡微怔，且不说这些人身手不凡，就是那身上系着的腰牌，只一眼便知那可不是一般人派来的，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舍了大哥自己先跑？
只他这厢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就听余大哥嘴角微勾，说道，“老胡，这一路饶是再麻烦的死士也都被我们杀绝了，你不走，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大哥的本事我从未怀疑。”老胡一脸正色。
“我也是。”手掌拍在他肩上，微微用力，泰然从容，“是我兄弟，那就带着弟兄们先走，我同你保证，不出两日，定能在下个山头再度汇合。”
“是！”他们俩这一路自西向北，从西羌到大梁，沿途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追杀，早已是过命的交情，如今见大哥胸有沟壑的模样，又如此信得过自己，老胡拱手作揖，带着剩下的人朝着天水关西面撤退，不再多言。
卢轻烟知道自己便是留在那儿，也无用武之地，还会成为余大哥的累赘，便紧紧跟着胡大哥他们跑，喘息之间，还不忘问道，“胡大哥，余大哥会不会有事啊？”
“大哥他不会有事！”胡大哥偏头看向身后面色泛红，额间出了一层薄汗的女子，“等过了这山，你就寻个地方躲起来。”
“胡大哥？！”卢轻烟闻言一惊，莫不是要丢下她？
“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只眼下危机重重，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你跟着我们反倒危险。”
见卢轻烟不再吱声，老胡只当她是想明白了，毕竟天无绝人之路，想来等他们走了，那群人也不会对她一姑娘家如何，她该是能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
那头看着弟兄们跑远，没了后顾之忧的男子，拔出腰间另一把佩剑，宝剑出鞘，执起双剑，飞身朝为首的黑衣人直直刺去。
便是左右手同时挽剑出招，动作也不见丝毫生疏，长剑相抵，瞬间擦出银色火花，两股内力相撞，只麒麟这一招怕是常人都无法消受。
二人如今只剑与剑的距离，靠得近了，余暮心下更加确认，这人身上的那股戾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余光瞥见身后那些黑衣人作势要朝西边跑，收回长剑，手腕回转挽了个剑花，伴着掌风朝那群人狠狠打去，黑衣人一时不察背后受了重击，霎时退了有几丈远，余暮暗道，如此又为老胡他们争得了些许时间。
“呵。”麒麟见状，不禁冷哼一声，利剑正对他的胸口，直直刺去，狠厉的音调不自觉抬高，“你的对手是我！”
见他一双眸子已然见红，似疯似魔一般不停攻击自己，余暮目光如霜，黑色的眸子透着无尽的凉意，与他对战。
这人一招一式间都想要他的命，而他为了活命亦是如此，只片刻一道道掌风在天水关上相冲，落到本就不平静的邬苍河上，不由卷起千层浪来。
当手中长剑再次相抵，余暮肯定道，“你认识我？”
见他不语，又道，“我是谁？”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却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早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