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先前一出闹剧，之后的路程倒还顺利。车马又向东行进了约莫一刻钟，就能看到属于蔷薇学馆的林地了。
穿林而过，停在一座丘陵山脚。婉婉落车后放眼四周，虽是春季只见新绿，依然能看出学馆围墙被一丛丛茂密的蔷薇花枝所覆盖。
同时她也发现了停在门侧的几辆马车，其中有端木元鸣的，亦有怀王的。
端木元鸣是学馆夫子，来参加典礼实属正常，但怀王又来凑什么热闹呢？问过楚楚才知道，怀王名叫李慕，被誉为泱国第一才子，时常应邀来学馆讲授经史，也算是半个夫子。
婉婉大叹这古代的风气还是挺开放的，至少没过分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像这阵子在瑞王府，李宣想找她们玩就来找，聊得迟了还会厚着脸皮跟她们蹭饭。此举连以妇德著称的覃玟君都没非议过，可见青年男女在一起玩笑闲聊是很寻常的。
但是当她进入学馆后，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一切还是得看脸。
那群宫装贵女围在李慕身边时无不人比花娇，随便李慕说一句什么都能笑得娇喘微微，但若是换做旁的男子，姑娘们脸上就欺霜赛雪，拒人千里。
不过要是说到欺霜赛雪，没人能冷得过端木元鸣。
婉婉抄着袖子站在一根朱红大柱旁，看着主殿中的女孩儿们，谁是士族贵女，谁是小家碧玉从服饰上就泾渭分明。
楚楚不是说这绯红深衣是学馆校服么？
殿中确实有一部分女孩和她们一样是穿红衣的，另一部分则在深衣外披一件有很长拖裾的华丽外袍，或绸或锦，并缀有大量珠玉琥珀等名贵饰品。
“你，是新来的么？”一名穿着锦袍的少女高傲地问道。
“是啊，我叫虞婉婉。”
“虞？是虞楚楚的妹妹？那个从野地里捡回来的女孩？”少女以袖掩口，就好像虞婉婉身上有臭味似的。
婉婉冲她招了招手，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引那少女附耳上前，“告诉你一秘密，我不是从野地里捡回来的，我是从粪坑里捡回来的。”
“哎呀！”少女尖叫一声，不停地擦拭着被她口气喷到的耳朵，落荒而逃。
婉婉静静地微笑了。
因楚楚忙于和相熟的姑娘打招呼，婉婉就一个人在主殿前的花园里游荡。
东瞧瞧西看看。唔，不错啊，还有小桥流水的造景呢！而且水是活水，一路顺着走下去，绕过偏殿就能看到一处颇为开阔的湖面。
这湖的大小与瑞王府的相当，岸边有芦苇，还有几条可供五六人乘坐的小舟。
婉婉看到有芦苇棒就去摘，也不图什么，就是爪子闲着手欠。她没想到岸边看起来挺结实的土层其实只有一层干壳，稍微一踩就湿滑无比，等她后悔时整个左脚都陷在泥巴里了。
还好有人拉了她一把。
“多谢。呃……怎么是你？”婉婉抬起眉毛。
端木元鸣看了眼她手里已经干枯失色的芦苇棒，“你摘这个干嘛？”
婉婉就信口胡诌：“好看啊。如果取素瓶插上几只，你不觉得有种凋零之美么？”
端木元鸣没说话。
婉婉也没闲心继续跟他再扯，想走时又被叫住。
端木元鸣问她：“以后如果方便，能否请你给今日之事做个证人？”
“证人？”
“包庇窝藏罪臣家眷。”
婉婉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是监察御史，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小姑娘被自己阿爹连累了，想挣扎个舒适生活也不行么？”
端木元鸣就笑了，“舒适生活？你知道歌姬的下场大多是什么么？”
婉婉一摊手，“以色侍人。”
“如果能只侍‘人’就算不得惨了，最苦莫过于被主人当做物品转送或奖赏给属下，到时候赶上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倒是之前婉婉没想过的，但一转念，她说：“能活着就比死掉强。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端木元鸣神色微动，似乎在揣摩她话中含义，但他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提醒道：“我让你做证人是要治那个胆敢收留罪臣家眷的人窝藏之罪，你要记住这一点，虞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