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婉婉回到瑞王府后已经被持续轰炸将近一个时辰了。
前半段是李宣，后半段是她姐。
不知道端木元鸣是谁的时候，婉婉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买东西砍价而已，是女人都会这么做吧？尤其她在老楂号砍价另有目的，是为调研北燕物产最大收购商的卖场定价。
就像她问的那块皮子，老楂号少于三百八十铜元不卖，在明月城却只要一百。
但这一切的“合理性”都是建立在知晓端木元鸣的身份之前。
现在她知道了，也就后悔了。
确实不该去惹刺儿头，至少在她姐姐和李宣嘴里，端木元鸣绝对是一刺儿头。
他那个什么监察史的官职她是不怕的，但老楂号少东的身份却和北燕经济息息相关。听姐姐说，端木元鸣的父亲正是老楂号大东家端木山楂。
“山楂？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楚楚端正地跪坐在婉婉面前，“据说是他母亲怀他时特别爱吃山楂，就拿这个做了小名，再后来叫顺了口就成了大名。哎呀，你别打岔！”
楚楚头一次露出严厉的神情，“端木元鸣不仅是朝官，更是咱们在学馆的夫子，你今日这样口无遮拦，简直目无尊长。”
婉婉小声嘀咕：“我又不知道他是夫子。”
楚楚拔高声音：“如今知道了，以后还敢不敢乱讲话？”
“哎呀，好姐姐，我以后再不敢了还不行么？”
见她撒娇服软，楚楚也就收了气势，“你呀，不懂的多着呢。这里是邺都，也许街上擦肩而过一名不起眼的青年便非等闲。以后这快言快语可要不得，学馆里的女孩儿大多世家出身，无事还要挑咱们毛病，若是开罪了她们只怕瑞王妃也不好替你我说项。”
婉婉问：“她们经常欺负你么？”
楚楚轻叹：“欺负倒谈不上。只不过……唉，不提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无需多言婉婉也能推测出大概情况。虞凤天草莽出身，以军功封王，这在士族眼中几乎和下等庶民没什么两样。还在孙家村时，她就听说过一件邻郡士族霸占土地的乱子，那真是仗着身份强取豪夺，即使告到州官跟前也没用，根本没有王法可言。
忽而想起一件事，问楚楚：“刚才你说端木家也是士族，那怎么还做生意呢？不是说士族子弟崇尚清贵么？”
这一问正好问到一项八卦上，而且是国内最大的八卦谈资。
楚楚就算已被学馆调教得稳重敦厚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立刻眼睛一亮，小声说：“端木是所有士族中最古怪的一支，吕叔叔说，端木家每一代不出几个惊世骇俗的他们就难受。”
“哦哦？”
见婉婉特别感兴趣，楚楚就带着八卦女王的神态把端木一族的趣闻逐一道来。
原来端木氏在大顼皇朝时就是名门望族，逢三王之哗，力挺景安王李烨，兵丁钱粮无不倾其所有，但在李烨建立泱国后淡出朝野，其子嗣后人大多“不务正业”。
好比方端木元鸣的叔父一辈中就有持剑走天涯的端木倾，从商的端木山楂，醉心术数炼金等杂家的端木铠。而且还有一项更怪，即便端木氏的后生肯入仕，也一定是进御史台当刑官。
就像端木元鸣。
婉婉心想：这家人可真有意思，不是在自己家里作妖儿翻天，就是出来揪别人小辫子，这端木族长的心得有多大啊？换了旁的士族族长恐怕早气死了。
此番邺都半日游虽然不小心惹了刺儿头，但实际收获还是很丰富的。
李宣果然如他所说，一尽地主之谊，不但带姐妹俩逛街玩耍，还买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送给她们。其中最贴心的一项是他给婉婉买了面精致铜镜，别看这厮外表大大咧咧，心思还是有的。
但这之后日子里，楚楚对婉婉的管束就变得严厉起来了，拿出长姊如母的派头，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无不严格调教。
她是怕以后妹妹在学馆吃亏，所幸如今离开学还差十来日，能有个缓冲。贵族女孩刻薄起人来都不用言语，只眼神便足以使人不堪。这个亏她吃过，不想让小妹重蹈覆辙。
不过让楚楚欣慰的是，除了在老楂号那一次，妹妹大体上还是个有分寸的女孩。至少瑞王妃就从未给过她脸色看，也是王妃贤良淑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