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姑侄谈公事，靳相思便上了楼去。
听佣人说慕思悦一大早就过来了，靳相思上楼，路过慕老太太之前的房间时，半关的门里，慕思悦正蹲在地上，背朝着门口的方向。
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传出来。
靳相思怔了一下，慕思悦……居然在哭？顿了顿，她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思悦？我能进来吗？”
“……”
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慕思悦站起身，靳相思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然后哑着声音，“进来吧。”
慕老太太的房间和从前她在时一样，布置没有变，佣人每天都会打扫，房间里点了淡淡的熏香。
“怎么忽然说要一起吃饭了？”慕思悦眼睛还红着，很自然地拖了张椅子过来给靳相思坐，“我大哥工作不是很忙吗？”
“再忙偶尔也要休息的。”
靳相思坐下，看了看打扫的纤尘不染的房间，再看着慕思悦瘦了一圈的小脸蛋，“你刚刚……是在思念奶奶了？”
慕思悦吸了一下鼻子，“只是觉得好像好久没回来过了，可是……”她笑了一下，“又好像，奶奶昨天都还在呢。”
慕思悦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多少记忆，记忆里都是慕老夫人把她给带大的。
慕老太太一走，她心里就空了一大截。
……
靳相思和慕思悦在楼上说话，一直到佣人上楼喊她们下去吃饭，慕思悦搀着靳相思下去的。
走到楼梯口时，慕思悦忽然停住脚步。
“嫂子，”慕思悦咬了咬唇，她说，“大伯父想让我和安家的小少爷订婚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
“订婚？”靳相思惊讶的微微瞠大了眼睛看她，“你现在才多大，怎么就想着要订婚了？”
“我哪里能做主了。”
慕思悦看了一眼楼下，“嫂子也是大家千金，若非靳家出事，嫂子自己的婚姻，能自己做主吗？”
“这……”
这倒是把靳相思给问住了，她在慕思悦这个年纪的时候，其实家里是有人来说过亲的，还不止一个，不过都被靳父给拒绝了。
但大家族里，谁的婚姻是自由的？
就是她自己，靳家没出事之前，爸爸也曾说过，将来要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帮忙打理家业的。
“你大哥同意了？”
靳相思脑袋终于转过弯来，“刚刚你在奶奶房里哭……是因为订婚这件事情吗？你答应了？”
“我能做主吗？”
慕思悦苦笑，脸上再没了以往身为慕家千金时的嚣张跋扈，“大伯父说女儿家就应该趁早把婚事给订下来。”
说的好听，既然这样，那为何不让他自己的女儿去订婚？无非是看着慕老太太人不在了，慕斯宸对她这个妹妹不咸不淡的，便想着拿捏她的婚事谋利益了。
两个人下了楼梯。
靳相思明白，慕思悦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无非是想着通过自己去让慕斯宸打消订婚的事情。
……
因为早上就打了电话回来，所以中午老宅这边吃饭的人不少，满满当当坐了一大桌。
慕思悦说的那个大伯父也在，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脸的精明相，怪不得能把主意都打到自己侄女头上来了。
慕斯宸说是家宴，所以餐桌上不讨论公事。
倒是那个大伯父，几次的欲言又止，一直到午餐结束，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趁着离席之前开口。
“咳，那个，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个事情要说一下。”
慕思悦的手心不由自主的就攥紧了起来，她就坐在靳相思的旁边，靳相思都能感觉得到，慕思悦的僵硬。
慕斯宸修长的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眸光淡淡，“大伯父有话直说。”
“前阵子安家那边托人和我说了，说是安家小少爷挺喜欢我们家思悦的，所以想跟她——”
“思悦年纪还小，现在以学业为重，至于谈恋爱，还是等她上了大学再说吧。”
没等大伯父说完，慕桦淡淡的出声打断，“再说，安家那个小少爷是什么德行，大堂哥不知道吗？”
小小年纪吃喝嫖赌一应俱全，这种人别说是慕家的千金了，就是普通人家，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给嫁过去。
大伯父嗫嚅着说，“安家门第也不低了，我这不是为思悦着想么。”
慕思悦忍不住插嘴，“大伯父要是有这份闲心，倒不如先为堂姐着想吧，堂姐可比我还大了三岁呢。”
大伯父连续被反驳，不由有点恼怒，瞪着慕思悦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
若是换了旁人敢这样说，慕思悦早就拍桌子走人了，但慕斯宸还坐着。
且大伯父如今是慕家长辈里比较‘德高望重’的一位，她就是想呛声也得斟酌一下。
慕斯宸一直没表态。
大伯父揣摩了一下，估摸着慕斯宸大约是真的不太管这个妹妹了。
想想也是，慕斯宸早年被慕老太太送出国外学习，兄妹俩感情说不上有多深厚，如今慕思悦的婚事既然能为慕家谋利益，那又何乐而不为？
“斯宸啊，你看这件事情？”
大伯父搓了搓手，“安家那边说了，只是先订婚而已，结婚的话，会等到思悦满二十了，再、两家再做商议。”
“满二十再结婚？”
慕斯宸薄唇挑了挑，“那大伯父倒是说说，安家那边，给了您什么好处？”
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低沉，满桌子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尾音颤了一下。
“这是说的什么话！”大伯父被戳中心事，掩饰道：“商业联姻，联的是什么，不就是……”
“砰”
话没说完，忽然被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
靳相思笑笑，“不好意思，手滑。大伯父您继续，哦，刚刚说到哪儿啦？是思悦的婚事……现在，应该不兴包办婚姻了吧？”
“这……”
大伯父是不敢得罪靳相思的。
谁不知道之前万般抵触这桩婚姻的慕斯宸，如今护靳相思这个妻子护的跟眼珠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