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实话很伤人，说出来就一定会破坏气氛，她真的很想就这么和他好好吃顿饭，可是，话一出口，她似乎总是不小心便破坏了二人之间，那如履薄冰的信任。
“那么，你和谁才有话说？叶世擎？”
放下餐具，她突然便胃口全无，佟菁雪动了动唇，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精心布置了这么多，就为了让她出来吃饭也吃不痛快么？这不是萧庭奕，至少，她认识的萧庭奕，不是这样的。
“不说话，代表默认？”他挑衅，似乎故意想激怒她一般。
佟菁雪幽幽地开口：“你想要我说什么？说我喜欢的人是叶世擎，还是说我喜欢人是贺子帆？”
“我没这么说。”
“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有些话，她一直想问，只是也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或许便是最好的机会，反正她已是他的情人，反正在他的面前，她从来没有自尊。
“你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这话一出口，佟菁雪就听出了几分酸意，微一抿唇，她忽而壮着胆子问他：“你就那么恨我吗？为什么？”
“不想说这个，换个话题吧，你负责找新的。”
从小到大，佟菁雪就是个不多话的角色，她喜欢独自一个人安静地呆着，或者是死缠着萧庭奕给她说各种各样的新鲜事，而她则只是静静在靠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听着。
这会儿，他却突然让她找话题，他明知道她的世界太小，根本没什么话可聊，想了想，佟菁雪一本正经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叉了一块牛肉到嘴里，萧庭奕漫不经心道：“好吧，那你就说来听听。”
“有人对另一个人说：梁山伯与祝英台死后化成了一对蝴蝶，幸福地在一起了，另一个人于是问：那么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呢？那人答：后来他们生了一堆毛毛虫。”
“………”
“不好笑吗？那我再给你讲一个，飞机上，一位空姐逗一个小女孩玩。空姐问道:小妹妹，为什么飞机飞这么高都不会撞到星星呢？小女孩回答到:我知道，因为星星会闪啊！”
“………”
“也不好笑吗？那我再跟你讲一个吧，这个真的很好笑的，小企鹅有一天问他奶奶：奶奶，奶奶，我是不是一只企鹅啊？奶奶说，是啊，你当然是企鹅。小企鹅又问爸爸，爸爸爸爸，我是不是一只企鹅啊？爸爸说，是啊，你是企鹅啊，怎么了？小企鹅说，可是，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么冷呢？”
听到这里，萧庭奕本还僵硬的脸部线条，忽而舒展了开来，因闷笑，差一点将嚼到一半的牛肉呛到喉咙里。
他轻咳了两声，将口中食物咽下，方才玩味地抬眸，静静地瞅着眼前明明讲着笑话，却还一脸冷凝的女人。
她讲的笑话，这么冷，连她自己也笑不出来，却还要挖空心思来逗自己笑。这样的她，对萧庭奕来说也是陌生的，印象中，公主般骄傲的佟菁雪，从来都是别人哄她欢笑，别人逗她开心，从不懂得如何去讨好别人。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或许，这八年来，她也改变了不少，只是自己还不曾有机会去发现她那不一样的一面。
“其实，这些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不为打击，他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佟菁雪并不意外，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是吗？”
“我笑是因为你的样子，要拿个镜子出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脸吗？”
不是人人可以做小丑的，更不是人人都能当个开心果，像佟菁雪这样的人，就算是落魄到了如今的地步，在别人的眼中，她还是那样另类地存在着，不可抹灭。
“不管怎么样，你笑了，不是吗？”
“……”
萧庭奕突然哑口无言。
“你回来这么久，我从来没见你笑过，庭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爱笑，大家都说你的笑很阳光，很帅气。”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都会变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
她突然伸出手来，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我很遗憾……”
“我不想说这个。”
她主动提及这件事，让他有些莫名的反感，他冷冷地盯着她，口气也变得异常恶劣。
“要喝杯红酒吗？”
“…………”
“反正都开了，尝一点吧，不然很浪费的。”
话题转换得那样快，她的表情也转变得那样直接，看来，经历过那一切，她是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酒量很好，是那种天生的体质，但是以前她很少碰这个东西。她举起酒杯，轻声道：“Cheers！”
“Cheers！”
他慵懒举杯，很是随意地靠坐着，似乎要透过她强自镇定的外表，看进她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内心深处。
浅尝了一口，佟菁雪晃着高脚杯，忽而道：“其实，我挺讨厌红酒的味道的。”
“那你还喝？”
她笑，带点无奈感慨道：“怕浪费了，而且，不是说适当的喝一点对身体好么？所以尝一下也所谓。”
“你不是从来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么？”
在别人眼中，她是呼前拥后的大小姐，是佟氏传媒的掌上明珠，用的吃的全都是最好的，她一直就是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似乎也注定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可唯有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搁杯，她淡定自若地望着他的眼：“以前是，以后，不会了。”
“想告诉我你在调整自己么？”
“应该的，认不清现实，总是要吃大亏的不是么？”
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自己已经不是佟大小姐，而是一个不要脸的小三，一个千人唾，万人骂的不要脸的情妇，这样的自己，没资格再耍小姐脾气，也没资格再说什么是自己不想做的事。
“你真的认得清么？”
“认不清也得认，不是每件我不喜欢的事都是坏事，也不是每件我不喜欢的事，都可以选择不做的，这些年，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很傻，傻到无可救药，现在只求时间还来得及，让我再挽回一点，一点点就好。”
她苦苦一笑，能挽回的其实已经太少太少，只希望，自己真可以来得及。
他学着她的样子，摇晃起手中玫色的液体，漫不经心道：“你是该喝一点红酒的，淡淡的红酒可以养颜，睡觉喝一点也有助于睡眠，我相信，你最近一定也没怎么睡得好。”
曾经，他有过整整一年的失眠经历，那些日子，他一度与药物相伴，安眠药从一片吃到两片，两片吃到三片，直到最后，服下五片后的他，依然可以清醒如常。
他看了整整一年半的心理医生，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生活，而现在，他做到了，但失眠的症状却仍旧时有发生，以至于在她搬进他家的这几天，他都只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自从住到你家里，我睡得很好。”
“什么叫很好。”
她的回答让他觉得非常不爽，他都睡不好了，她凭什么还可以睡得着？
她笑：“以前我一直失眠，可是现在不会了，一觉到天亮，刚才你让艾伦接我的时候，我才刚刚醒来。”
“看来，你适应得还不错嘛？”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和自己一般那么受折磨，这让他心理上觉得不平衡，他过得不幸的夜晚，她也没有资格那样安然入睡。
“托你的福。”
“…………”
淡淡一语，突然便抚平了他的焦燥，她总是这样，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明明想要生气的，可看到她那无辜的眼神，他便又什么气都泄掉了。
他不可以这样，他是回来报仇的，虽然仇人现在已经莫名其妙的死去，他也不能轻易就心软，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年他的最爱了，也不值得他用真心去对待。这么想着，萧庭奕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阵厌恶的感觉。
他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将眼神转向窗外。
只那么一眼，他便猛然站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而行。
当他的大手，紧紧拽住她的时候，佟菁雪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羞涩。她红着脸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起来。”
他的声音很急切，让佟菁雪没来由的紧张：“你，干嘛？”
“跟我走。”
“现在吗？可是饭还没有吃完呀。”
他没有心情再解释，直接将她大力拖出了座椅，不顾她痛到咧嘴，就那么粗鲁而蛮横地扯着她朝外走。
手腕处火辣辣的疼，可她却没有胆量去挣扎，只是怯怯地开口：“庭奕，你弄痛我了。”
他的表情，异常冷漠，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这就痛了么？等一下，还有更痛的。”
心，蓦地狂跳，她终于开始小心地挣扎：“放开我，你要干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别闹了，跟我上楼。”
“上楼，为什么？”
他突然便停了下来，佟菁雪一头就撞上他铜墙似的后背，捂着被撞到酸痛的鼻头，她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
扭头，他面目狰狞地问她：“佟菁雪，要我提醒一下你目前的身份么？你觉得楼上除了有套房还能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