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接连发生这么多变故，梁万安心里一阵后怕，把于秀梅送进医院后立刻给葛敏震打电话。
“葛总，工厂这边有问题。”
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后，葛敏震急匆匆地赶过来，劈头盖脸地把聂厂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蠢货！才几百人的工厂都看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聂厂长心虚地朝旁边撇了撇眼睛，“这只是意外，我也不知道他们敢干这种事。早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我早就开除他们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葛敏震简直要被气死，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让他管工厂，管成这个鬼样子！
上一次田中先生就对自己颇有微词，这一次要是让他儿子看到工厂管理混乱，这张单子多半要黄。
葛敏震心急如焚，觉得最近诸事不顺，简直像是有人在刻意跟自己作对。
他跑到田中飒太的房间好声好气地解释这都是意外，最近太忙了，员工没有合理分配工作，这才出了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对涉事的员工进行处理。
田中飒太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管理的失误呢。”
管理不当，没有正确安排工作量，员工监守自盗，都足以证明这家工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田中飒太笑眯眯地和葛敏震说话，心里却不停地扣分。
遇到问题就只会推卸责任的管理层，分身乏术的员工，还有明显有问题的机器......扣分项多得吓死人。
勉强留住田中飒太再多住两天，给自己留下弥补的机会，葛敏震转头把聂厂长拎到办公室里痛骂。
办公室外，老吴贴在墙根努力地听着里面的话，心里很无所谓地想，哪有不吃回扣的采购，肥肉从手里过，多多少少都要留下点油水，不然谁肯干这种苦差事？
像以前那谁一样连一毛钱都不粘手，供应商还不高兴呢。
正这样想着保安老郑给他打了个电话，昨晚几人才里应外合地拉出去一批东西，这会儿他看见老郑满心满眼的不自在，生怕被人看见坐实他们倒卖工厂物料的罪证。
一连挂断两个电话，老郑还是不依不饶地接着打，老吴担心他那边也出了什么事，躲到楼梯下的墙角压低声音道“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老郑好像听不出来他的不耐烦，呵呵道“门口有个小周，说是想跟你谈谈供应商的事情。”
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老吴睁着一双眯缝的三角眼，盯着紧闭的办公室门，隐约能够听见里面传出葛总气愤的怒骂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厂长肯定站在他面前畏畏缩缩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别人的错。
老吴嗤了一声，胆小怕事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带到我办公室。”
工厂的办公区域有限，老吴跟两个设计师在同一个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唐工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办公室里养老。
“你倒是悠闲，下面都快着火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唐工悠闲自得地瞥了他一眼，“你采购出了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得好像你自己没问题一样。”老吴嘴角向下，很看不起他就那么半桶水还使劲晃荡。
唐工晃了晃脑袋“我有什么问题？”
老吴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笑着说“我是小周，那个，我们厂的标准件也做得很不错，我带了一点过来，您看看呢？”
周晏把姿态放得很低，耸着腰微微驼背，一看就是被业绩压弯了腰的小销售。
办公室的隔音不太好，机器轰隆隆的声音穿过单薄的玻璃窗，锲而不舍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老吴的嗓门很大，拍着桌面让周晏过来坐。
周晏一坐下就把包里的标准件一样一样地摆到桌面上，一本正经地介绍起配件。
老吴打断了他继续介绍的动作，周晏懵懵地看着他，紧接着就听见老吴说“唐工，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听说轮纱机好像出故障了。”
唐工表情一僵，“刚才怎么不说！”
“我记性不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吴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好像真的刚想起来。
唐工火燎屁股一样抄起报纸下楼，嘟囔着老吴小气，气急败坏地踩着拖鞋冲了下去。
老吴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你说你是哪个厂的？”
其实他刚才早就听清楚了，这小子厂里的配件刚好就是那个中断合作的供货商提供的那种，他就说双顺的牌子在这里，多得是上赶着来合作的人。
周晏了然一笑，从包里拿出一盒硬中华塞到他手里，然后满脸讨好道“一般都是三个点，但是我们觉得能跟和顺合作，四个点也能接受。”
老吴心里盘算了一阵，一单基本上都要五万十万，再加上正常的损耗，一单能回不少钱。
他满脸严肃地盯着这个年轻人，老神在在地伸出手掌，五根指头张开在空中晃了晃。
周晏满脸为难地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跑到门外发了几条消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回来，咬牙道“五个点就五个点。”
老吴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多学着点。“采购也是门学问，你还有的学呢。”
签了个简单的意向书之后，周晏临出门前给门卫老郑散了两根芙蓉王，靠在保安室的墙上叹气道“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老郑把烟横在鼻子下方嗅了嗅，笑道“多跑几家你就知道了，这种事常见着呢。”
周晏好奇道“双顺的单子一定很多吧，我看别人家这两年都不怎么样，好多厂子都关了。”
老郑啧啧道“双顺毕竟是老牌子，别看这两年在国内不行，出了国还是很吃香的。”说着又摇头“不过今年的单子也没有去年多了，上个月才出去一台机器。”
周晏把包里剩下的半包都给了他，老郑左右看看，动作飞快地把烟塞进皱巴巴的口袋里，吐槽说“就算有再好的配件，机器不行也没用。我看啊，这两个月的单子还得少。”
“哦，这话怎么说？双顺的机器不是一直都很有名吗？”
老郑耷拉着眼睛看了一眼周晏，然后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包烟，冷哼道“机器好那都是已经不干了的李工的功劳，现在那个唐工懂个屁！之前卖到印度的那几台机器都在那边趴了一年多了，到现在也没办法售后，连调试师傅都跑得差不多了，我看他也快了。”
“都不容易啊。”周晏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番，开着辆破破烂烂的墨绿色坦桑纳走了。
上了车一抹脸把那副市侩讨好的模样换掉之后，表情冷淡地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厂子已经从上到下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