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就是大四,课少得很,差不多只上两个月,剩下来的时间,考研、考公务员和找工作成了学生们的大事,大家会各奔东西,忙得不亦乐乎。哲学系这种冷门专业,大家的意愿都偏向于考研和考公务员,准备毕业马上找工作的人很少。虽然易丞让古以箫考他的研究生,可是对读书不再有兴趣的古以箫还是决定课程结束以后去工作。古爸爸在公司里为她物色一个普通的职位,让她从基层做起,古以箫欣然同意——去父亲的公司工作,这是她读冷门哲学系的条件。

古以箫应该感到幸福才对,对于没有工作着落的人,大四悠闲的时光,恰是他们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游戏,每过一关,下一关一定比上一关难上一些,都以为自己现在所处的时段是最困难的,但是渡过这个困难之后才猛然发现,更加艰巨的挑战在等待着自己。怪不得哲学家叔本华说,人活着就是痛苦。

自从上次胃炎之后,古以箫脆弱的胃就变得很不好,这不,开学之后,古以箫胃口还是不好。他们一周只有几节课,可是星期四有四节专业选修课是连在一起上的,即下午三、四节和晚上一、二节,中间只有一个小时的间隔。古以箫嫌天气热,来回食堂很麻烦,星期四总是带泡面去教室,利用那一个小时解决晚饭问题——许多同学也都这么干。

别的同学身体好,吃完泡面没什么问题,然而古以箫可不行。才第二个星期,她马上胃炎复发,躺在宿舍里,只能吃淡淡的粥。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易丞在电话里教训着她,“下次不准带泡面去吃!”

“那你要饿死我啊,反正我懒得去食堂吃,天气很热呐。”古以箫反驳他,“我就是要带泡面去教室!”

“该死的你。”易丞毫不客气地骂她。

“我死了以后,尸体反正不会腐烂,留给你做纪念好了。”

“为什么?”易丞诧异。

“因为泡面里的防腐剂沉积在我体内,使我永垂不朽。”古以箫摇晃着头。

易丞哭笑不得,考虑一会儿后,柔声叫她:“以箫……”

“干吗?”易丞低低的嗓音听得古以箫浑身更加软绵绵。

“星期四下午下课后,你都到教室后面来。”

“你要买饭给我吃么?”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以后,古以箫忽然觉得有点温馨,易丞倒是很体贴嘛。于是,她厚着脸皮,见风使舵,“那你去教师食堂买饭给我吧?我听说教师食堂的伙食比学生食堂好许多倍呢,好不好,亲爱的丞?”

“好。”易丞答得很干脆。

“我要不要付你伙食费呢?”

“做好事,不收费。”

“哇~真好耶,以后学校搞什么优秀教师投票,我一定努力帮你拉票的!”古以箫握拳,信誓旦旦。

易丞果然说到做到,接下来每个星期四,他都在教室后面等她下课,然后把包好的便当给她带进教室吃。易丞晚上一、二节也有课要上,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每次都很匆忙,易丞把便当给她以后马上就离开了,古以箫连说谢谢的机会都没有。韦锁清总是用妒嫉的目光看着古以箫的便当,数着里面的好料,逼问她是从那里得到这么好的便当的,别说那优质的米饭、丰盛的菜色和热乎乎的汤,居然连饭后的甜点和水果都有,周到得像是服侍公主一样。她思考许久,得出一个结论:古以箫一定又有了男朋友。

有一次忽然下暴雨,古以箫看见易丞撑着伞等在雨中,忽然有点感动。

“趁热。”易丞见她走过来,马上把一袋包好的便当递给她。

古以箫把他拉到屋檐下,收起伞,把便当放在一旁,轻轻靠进他怀里,鼻尖充满他的味道,那是洗衣粉的香味,清新而自然。易丞的双手很快环住她,手掌在她腰侧上下磨蹭着。

“你对我真好。”古以箫扬起脸,抹去他头发上小小的水珠。

“爱上我了吗?”易丞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旁。

“才不!”古以箫鼓起腮帮,向他嘟嘴。

易丞笑着捧住她鼓得像只青蛙的脸,将自己的唇压上她的,辗转吻着,将她越抱越紧,直到她一边嚷着要喘不过气,一边挣开他。

“全部吃光,知道吗?”易丞用命令的口吻说。

“为什么?我也有不爱吃的东西。”古以箫反驳,她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是吗?为什么每次吃饭你都说我浪费粮食?”

古以箫眼睛一瞪,理直气壮,“你把食物剩下,就是浪费粮食。我把食物剩下,那是因为那些东西真的不好吃。”

“你这是双重标准。”

“不是。”古以箫仍旧强词夺理,她对争论这种无聊的事情总是十分投入,“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们本来就该有不同的标准,要不然,奥运会上为什么男女项目要分开比赛?”

“好吧,你是对的。”哲学系的易丞副教授对自己曾经的学生再次认输,要不是赶着回去上课,凭易丞从苏格拉底那里学来的雄辩,一定能赢过古以箫,可是,就算是苏格拉底,遇见自己的老婆,还不是乖乖的?

☆★

十一过后的一个星期五晚上,古以箫洗完澡,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易丞把哈密瓜从冰箱里拿出来,切了放在盘子里。古以箫看见她喜欢的哈密瓜,蹦起来拿了一片,咬了好几口,眉开眼笑。

听说易丞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要来中国旅游,住在易丞家。古以箫问,“你朋友是下星期过来住么?”

“对,可能住一个月。”易丞坐在她身边。

古以箫斜眼看他,“男的女的?”

“……男的。”易丞答应白少轩,先让夏普坦娅住在他家。为了让古以箫不以疑心,易丞迫不得已说了谎话。

“你知道吗?我邻居家的哥哥也是下礼拜从美国回来,好巧耶,你说是不是?”古以箫兴奋地说,听说白少轩要回来的消息,她不知道多开心。

易丞并不太在意她的那个邻家哥哥,随口开玩笑道:“那个邻家哥哥该不会是你从小暗恋的对象吧?”

古以箫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过么?”

易丞一愣,转头盯住她。

“他爸爸妈妈很喜欢我哦,不知道多希望我做他们的儿媳妇呢。”古以箫炫耀道,自己觉得很了不起,“而且我爸妈也很喜欢他,若是在古代,早就指腹为婚了。”

易丞的笑意消失,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你吃醋啦?”古以箫捏他的脸。

“恩。”易丞闷闷回答。

“少骗我,你哪里会吃醋。”古以箫在他脸上又揉又捏,“你就是妒嫉我,心理不平衡,因为你总不相信我古以箫是人见人爱的。”

易丞拉开她的手,“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别‘那小子那小子’地叫,他跟你一样大啦。”古以箫不满地提醒他,又掰着手指算了算,“下星期五。”

易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马上追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说了你也不认识。”古以箫扬扬手。

易丞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告诉我。”

“他叫白少轩。”古以箫挣扎着,蹙着眉头嘀咕着:“干吗一定要知道嘛……”

“白少轩……”易丞松开古以箫的手,脸色沉沉,居然就是白少轩,那么,白少轩的父母看中的媳妇人选就是古以箫?这是什么世界?怎么什么事都这么凑巧?看古以箫的样子,像是很想当白家的媳妇,可问题是,白少轩不会喜欢她的。但是,万一白少轩和古以箫相处久了,渐渐……

“你还真吃醋了?”古以箫不知道易丞和白少轩的关系,笑着去摸易丞的发顶,“乖啦,别闹别扭嘛,你这副样子,我会以为你深爱着我呢,就更加自恋了。”

易丞的心情烂到了极点,闷坐着,一言不发。

古以箫很惊讶,这是他第一次没色咪咪地把自己抱到房间去。她觉得很奇怪,于是抱住他的腰,用脸蹭他的胸膛,以前如果这样做,他马上就受不了地压倒她。可是,今天他冷静得要命,任她怎么蹭,甚至爬到他身上去,他都冷冷地坐着,没有一点兴奋起来的迹象。不会吧?古以箫简直要叫上帝了……

☆★

飞机缓缓降落于X城机场,黛博拉难掩兴奋和好奇,拉着白少轩问这问那。易丞早在出口处等他们了,一见面,大家都很高兴。

易丞把行李放进车后,先带他们去一家不错的餐馆吃饭。

夏普坦娅和黛博拉都不会用筷子,光是教他们拿筷子夹食物就费了好多工夫,然而他们还是乐此不疲,颤抖着把食物夹进碗里,一直称赞中国菜好吃。

易丞再见白少轩,心里有种尴尬的感觉,虽然白少轩不知道他和古以箫的关系,可是易丞还是觉得有点怪。中国十三亿人口,偏偏这等巧合出在他和白少轩身上,也许这就是命。为了不让夏普坦娅听懂,他用中文问白少轩:“你父母可有再跟你提邻家女儿的事?”

白少轩微叹口气,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夏普坦娅和黛博拉,然后才回答:“提了,过几天就让我到她家拜访,说是大家叙叙旧,其实可以说是相亲。”

易丞脸色一变。

“我觉得很难办。”白少轩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常好,如果我没去美国,没有遇见夏普坦娅,可能早就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我想,这也是双方父母都希望的。”

“你们叽叽咕咕在说什么?”黛博拉嘴里塞了个饺子,话都说不清楚。

“没什么。”易丞结束了那个话题,又问:“黛博拉住哪里?你家吗?”

“当然不行。”白少轩摇摇头。

“不如这样吧,还是让夏普坦娅住你家,黛博拉住我那儿,我暂时先去住学校的教师公寓,这样也方便上课。”易丞建议道。

“就是因为怕夏普坦娅知道我父母为我挑了个对象,才想让她住你那儿的。”白少轩想了想,问:“让夏普坦娅和黛博拉都住你那儿去,可以吗?”

“没问题,但可能得委屈她们两个人挤一张床了。”易丞答应得很爽快,大家朋友一场,他们来这里作客,他本该尽力招待的。

“呵呵,现在是夏天,无所谓的。”白少轩说完,用英语对夏普坦娅和黛博拉说了他们的安排,夏普坦娅和黛博拉都是随和的人,马上同意了,还不忘谢谢易丞的招待。

黛博拉忽然有点小意见:“如果他们俩在你家约会,我是不是得在外面等?”

“所以你们俩别在我家约会。”易丞说着,跟着他们一起笑起来。

易丞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他看看来电显示,发现是古以箫之后,马上走到外面接。

“你在哪?我去你家找你,可是没人。”

“我陪朋友吃饭。”陪的就是她的邻家哥哥白少轩。

“你朋友来了?那我这阵子就不去你家找你了。”

“恩,你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不必到我家去。”易丞提醒她。白少轩肯定会介绍夏普坦娅给她认识,万一她傻乎乎地去敲门,刚好看见夏普坦娅在里面,回头质问为什么不告诉她白少轩原来认识他,然后白少轩也问为什么古以箫会来他家敲门,他就有理说不清了。易丞觉得,现在最好让双方都保持无知,否则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古以箫听了他这话,忽然觉得有点异样,易丞好像有意在隐瞒她什么。虽然心里怀疑,她表面上还是答应了。挂了电话,古以箫回想这些天易丞对她的态度,觉得他有点变了,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却不跟她坦白说。

这么一想,古以箫心里忽然有点乱,以前她觉得自己和易丞是周瑜打黄盖,属于两厢情愿的,说聚就聚,说散就散,谁也不干涉谁。可是自从上次去医院以来,她发现自己好像开始有点在乎易丞的想法了,甚至打消了再次恶整他的念头,因为怕她真的惹火了他,他不再和自己保持这种关系了。

上次古以箫拒绝了他提出的交往要求,并不是想继续和他不明不白下去。她在易丞出差的时候交了好多男朋友,却没一个能坚持两天的,所以她觉得,交往的结果无非是甩和被甩,而且还限制了两人的自由。她和易丞不是情侣的关系,相处起来很轻松也很自由,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压力和责任,古以箫觉得挺好,所以不想改变。

也许有一天,易丞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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