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立刻围上了暗等人,萧子恒气息一贯,身影一转,已经落到了乌蓬马车前面。

萧子恒看着萧子怿,冷冷说道:“本来打算给你一个痛快的。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

萧子怿淡淡一笑,却不想再解释什么。他一心求死,奈何,天不如人愿,此刻,萧子恒已经认定,又何须再解释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萧子恒,看着远处和洛西大军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个人,惨淡一笑,心道,既然你们要随我一起,那么,我们便一起吧。或许,来生还能是好兄弟。

他双掌一翻,对萧子恒一笑道:“来。”

萧子恒看着他,将手中长剑抛开,说道:“我就不信,凭现在的你,还能胜我。”

萧子怿一笑,当先攻了出去。他内伤沉疴已久,如今又是天寒地冻,血脉不畅,内力涣散,实在不是萧子恒的对手。

不过十几招对下来,萧子怿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萧子恒却还是气定神闲,并且,随着这样的打斗,萧子恒察觉到萧子怿的不对劲,笑得越发开心了。

他笑道:“若早知道你是如今这幅身体,我便留你,替你送终又如何?”

萧子怿喘息了几口气,接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孝子贤孙。”

萧子恒冷冷一笑,一掌拍在了萧子怿的胸口,说了句:“找死。”

萧子怿捂着胸口后退了几大步,终于站住,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萧子恒看着他,冷冷问道:“如何?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萧子怿站直身,傲然说道:“不过都是一死。”

萧子恒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成全你。”说完,又继续挥掌袭去。萧子怿早已支撑不住,被萧子恒连连击中要害,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仿佛三魂六魄都飞散了一般,身体忽然轻飘至极。

待他重重跌落在地,六识和所有感觉都离了身体,他竟然不觉得痛,他看着萧子恒在不远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天地间,忽然安静得如混沌初开。

他目光涣散,侧头看向另一侧,暗等人焦急的正欲突围过来,他们声嘶力竭的表情,却穿不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萧子怿觉得这样或许就是临死之前吧,这么安静的归宿,他转过头,却忽然瞥见一抹身影,在朦胧的雨雪中,仿佛一道光明,他瞳孔骤缩,眼眶酸涩,舌尖满是苦味。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那么躺在冰冷里,等待着。心中忍不住感谢老天,让他在临死前,还能再见路南屏一面,却又忍不住为路南屏担心起来。

路南屏一剑划开眼前的人,足尖一点,几个起落便落到了萧子怿的身边。萧子恒早已看见路南屏,此际见她毫不犹豫的扶起萧子怿,心中的愤怒,忽然就如一把火,迅速蔓延了他整个身体。

“萧子怿,你看着我!”路南屏焦急的拍打着萧子怿的脸,急于将他涣散的灵魂唤回来,她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萧子怿的脸上,不住的呼喊着。

萧子怿的感觉渐渐回到了身体,浑身传来的刺痛让他禁制不住皱了皱眉,他躺在路南屏的怀里,宠溺的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也来了?”说话间,鲜血不住的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路南屏拼命擦拭着,眼泪汹涌而出,她说不出话来,只不停的哭。

萧子恒冷冷看着路南屏这般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千万片。他为了路南屏,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的心,却还是在萧子怿的身上,萧子怿有什么号?他背叛她,娶了莹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路南屏还是那么在乎他。萧子恒额头上青筋迸跳,他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直到掐出血来也浑然未觉。

路南屏细心的替萧子怿擦干了唇角的血,说道:“谁让你到处乱跑,我找了你这么久,好容易有你的消息,怎么可能不来。”

萧子怿努力扯出一抹笑,说道:“对不起。”

路南屏摇了摇头,只感觉怀中的人儿,渐渐冰冷的身体,这样的冰冷,让她感觉到异常的恐惧。她拍打着萧子怿的脸颊,说道:“你别睡,我们马上回家,从此隐居山林。你可别睡,你说过要陪我的。”

萧子怿点了点头,说道:“我陪你。”

路南屏嗯了一声,努力的想要扶起萧子怿,然而,那样清瘦的身体,此时却仿佛沉重了许多,路南屏费了半天力气,才让他架着站了起来。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萧子恒跟前,路南屏冷冷看着萧子恒说道:“让开!”

萧子恒眯了眯眼问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你给我的答案?”

路南屏鄙视的看了萧子恒一眼说道:“是你逼我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已经无心和你再争斗什么,他只是想过平凡人的日子。”

萧子恒闻言,看了一眼萧子怿,说道:“你知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吗?就凭他大皇子的身份,他永远不可能过上平凡人的日子。你若是我,你可会放心这么一个人蛰伏在你的身边?”

路南屏冷冷说道:“我不是你,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什么是兄弟情谊。”

“天家是没有兄弟情谊的。不要说兄弟情谊,就是那么一丁点的亲情,也是奢望。”萧子恒反驳道。

路南屏看着他,冷冷说道:“我只能说,我的想法和你的不同。你我,始终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子恒忽然受伤般的看着路南屏,问道:“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这样。我们必须这样对话?”

路南屏盯着萧子恒,说道:“从你选择了皇位的那一天起。”

萧子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道:“可是,我还是爱你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路南屏闻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和青莲翻云覆雨的情景,她冷笑一声,说道:“你有多爱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萧子恒一喜,忙道:“今天,你让萧子怿自生自灭,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

路南屏忽然一笑,说道:“那么,你和路南屏怎么办?你不是昨夜还宿在她处吗?”

萧子恒的脸色骤然又变,他急忙说道:“不是的,不是你看见的那样。路南屏,你要相信我,我爱的真的是你。”

路南屏冷冷的看着萧子恒,说道:“让开。”

萧子恒想要冲上前,路南屏的长剑直直指着他的咽喉,说道:“让开。”

两个人僵持不下,而路南屏却感觉到身上的萧子怿越来越沉,她终于坚持不住,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冰冷的雨雪,浸透了萧子怿的身体,而他的身体,亦渐渐冰凉,苍白的脸上,却还浮着一丝笑,那么满足。

路南屏颤抖着手试探了一下萧子怿的鼻息,眼泪唰的一下又流了下来。

萧子怿为了自己的良心,安然赴死。路南屏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萧子恒站在一旁,忽然觉得心中异常的空虚,这一个阴谋,这一个圈套,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忽然觉得他做错了,萧子怿,已经是一个再也不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的人,为什么,自己却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然而,最让他难受的,却是路南屏。看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萧子恒只感觉到无比的空虚落寞。

他走到路南屏身边,想要弯腰扶起她。

路南屏却迅速的捡起地上的剑,直直指着萧子恒,冷冷道:“现在你满意了?他死了。你终于满意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和你争夺江山,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你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子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确实没有想到,萧子怿的死,也触痛了他内心的某一个地方。他就那么和路南屏相对而立,过了一会儿,他正欲解释,路南屏却忽然开口说道:“我说过,如果你敢杀了萧子怿,我一定会替他报仇。”

闻言,萧子恒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呆呆的看着满脸决绝的路南屏,忽然惨淡一笑,说道:“原本,我对你尚有一丝牵念。如今看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路南屏冷冷的,没有一丝动容,可是心情却早已翻腾。她一直没有理清楚自己对这对兄弟到底是怎样的感情。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知道,自己痛恨萧子恒。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他一开始,是那样的闲散懒漫,玩世不恭,然而,这样的人,却一步步将萧子怿逼到了绝境。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却一再忤逆自己的意思,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从刚才的话,他似乎对自己也已经放弃。多么脆弱的爱情,路南屏在心中惨然的想。

萧子恒拔出剑来,冷冷说道:“你若要替他报仇。那便来吧。”他嘴上说着,心中却也不知道翻腾了多少遍。江山,权势,在此刻,却都比不过一个路南屏。如果报仇是路南屏的愿望,那么,便用生命来成全她。

萧子恒冷冷看着路南屏,嘲讽的说道:“杀了我,我们兄弟到也好上路。希望来生,可以在一个普通的农家。”

路南屏看着萧子恒,一咬牙长剑刺了出去。

泷收到了青莲的信,萧子怿已经被萧子恒所杀。他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真心笑意,他查看了一下地图,说道:“此时,可是攻打洛西国大大好时机。”说完,军符一抛,夷族大军开始了大规模的侵袭。

萧子恒和路南屏缠斗在一起,两个人不止一次这样对打过。然而,时过境迁,此时此刻,已再没有了以前的闲情逸致,大家各怀心事,刀剑无眼,划破彼此的衣服,却没有那般逞凶斗狠。

萧子恒一心求死,路南屏却心有犹豫,彼此原本就不相上下,此时打来,百招已过,却还是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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