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屏无力的坐倒在地,却看到瘫软在一旁的刀疤脸将军忽然打了个哈欠。

猛然的,刚才刀疤脸将军笑说的那句话就蹦了出来,“不吃一顿又如何,只要不是不让我睡觉就成。”

睡觉,原来这将军的死穴是睡觉啊?

路南屏笑了,左右看了看从一旁架子上的头盔上拔下一根羽毛,缓缓走到了将军身旁。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路南屏伸出手,将羽毛在将军鼻端挠了挠。

“啊嚏!”将军打了个喷嚏,瞌睡顿时醒了。

“将军可是想睡了?那怎么行啊,将军还未答应我借出军粮呢。”

“不借,不能借!”

过了一会儿,将军又睡了,再度被路南屏挠醒。

“将军可愿意借粮了?”

“不借!”

“将军想好了,能否借粮?”

“不借!”

……如此几次三番,直到日落时分,期间也有军士过来询问过,可都被路南屏轻描淡写的打发了,如今将军已经一日未眠,这对于这个无事就嗜睡如命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最痛苦的煎熬,甚至比一辈子瘫软,违背军令更加令他痛苦。

“将军,可曾想好到底借不借粮?”

“不是我不想借,是实在不能借啊,外借军粮,违背军令,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将军便说我将您毒倒,带着您的军符擅自调了粮。”

“你?你凭什么承担责任?小兄弟,你虽有济世之心,可惜我却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辜负你了。”

路南屏见这将军顽固不化,手中捏着萧璃的信印,几次都想拿出来,可是,终究咬牙忍住了。

她不能给萧璃带来麻烦。

就在路南屏思索的这段时间里,将军再度闭上了眼睛。

路南屏毫不犹豫的将羽毛伸了过去。

将军睁开眼睛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我是来借粮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杀了你有什么好处?”

“粮我真的不能借,朝廷有规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规定是死的,将军难道就真的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路南屏说着,再度将羽毛递到了将军跟前。

那将军浑身一抖,显然对这根羽毛已经有了恐惧心理。

“我不要你的命,不要你的士兵,就要你的粮,不借粮就不许睡。”

眼看着这月色渐渐西沉,一日夜就将过去,路南屏心急如焚,也管不了那许多,对刀疤脸将军进行了最残酷的摧残,终于,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这位铁血坚毅的将军也崩溃了。

他把心一横,觉得自己不借粮要无眠而死,借了粮要被朝廷处死,既然如此,何不就成全了这个小伙子,也救救坯州城的百姓。

“借,我借还不成吗?”

路南屏早已麻木的重复着借不借粮的这句话,没想到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时间乐得不知所以,急忙凑到将军跟前,“你真的肯借?”

“哼,君子一言!”

“那好,快,快,我们去粮仓,你告诉你的士兵,给我准备粮食。”

路南屏一阵风似的拉着刀疤脸将军就朝粮仓赶去,刀疤脸到也是说到做到的汉子,一路上吩咐军士,待到两个人来到粮仓前时,士兵们早已准备好了满满几大车的粮食。

看着这些粮食,路南屏的脸上也终于绽放出了笑容。

“将军,谢谢你,我路南屏发誓,一定会还你粮食的。”路南屏激动的握住了将军的手。

“路南屏?”将军一愣,随即目光一亮,“你是,你是……”

“嘘!”路南屏微微一笑,一挥手,灌木丛里立刻跃出五个汉子,二话不说立刻给车套上了马,赶着就朝坯州城而去。

“将军,这可是军粮!”一个军士看着远处的路南屏等人,忍不住提醒。

将军目送着路南屏离开视线,唇角露出微微笑意,对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无数的感佩。

直到路南屏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他才转头斜睨了自己的助手一眼,说道:“我们的粮食,从来没有动过,这你可得记好了。”

“是,是。”

路南屏一路狂奔,回到坯州城时,已到了第二日的晚上。

坯州城内灯火如鬼火,飘摇在各处,风中有古怪的气味和灾民们的呻吟,偶尔还有一声声尖利的哭号,那是失去亲人的痛呼。

忽然间,城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一群人如长蛇一般排在城头,当先一个人仿佛间正是萧璃。

壮汉将萧璃推到城头前面,朗声说道:“钦差大人说谎,那姑娘迄今也没有借到粮食,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拿钦差大人来垫背!”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无数的灾民连声附和,此时此刻,他们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用钦差大人金贵的鲜血来冲刷。

“住手!住手!我带着粮食来了!”路南屏站在马车上高声叫喊着,几乎两日夜未曾休息过的她,此时声音嘶哑。

那声音被猎猎风声吹散,丝毫也影响不到城头的任何人,使得她越发显得无能为力。

“快,快去告诉坯州城内的人,我们带粮食回来了。”路南屏对身侧一个士兵吩咐,一边命人点起了无数火把插在马车上。

火光顿时吸引到了城头的人们,当他们齐齐回头看去时,那个当先赶到的士兵高声喊道:“我们带粮食回来了!”

一句话,顿时如同一个雷炸在了坯州城,无数的灾民在愣了片刻后,都蜂拥着冲到了城门口。

萧璃看着那绝尘而来的马车,看着路南屏那张苍白的脸,心中苦涩翻腾,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到哪里去借到的粮食?短短两日之间,能够借到粮食的无非是临近的区县,然而江南水患久矣,各个府衙里哪里还有粮?莫非,莫非路南屏竟是去借的军粮?

萧璃心里骤然一凉,目光如电死死盯住路南屏,恨不得此时自己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路南屏身边。

一个女人去了军营,还借了军粮,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路南屏受伤了吗?路南屏有没有事?萧璃的目光中,只有那一个人的身影。

“粮食借来了,命人架起粥棚,统一熬粥发放,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粮食。”路南屏将马缰绳丢给那个壮汉,“你负责找人看护粮食。”

说毕,路南屏蹬蹬蹬几步就蹿上了城头,萧璃也正急不可耐的从城头冲下来,两个人遥遥一见,竟谁也动不了。

彼此目光交织,彼此互相打量,见彼此都毫发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去借的军粮?”萧璃与路南屏并肩坐在城头,他侧头凝视着路南屏问道,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怕。

“嗯。”路南屏低垂这头,不敢看萧璃一眼。

萧璃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知道路南屏是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顾了,莫名心中就有些恼,然而他的心中依旧还存了一丝希望,柔柔问道:“怎么借到的?”

萧璃心想,但愿路南屏是用了自己的钦差信印,如此最好,出了什么事,他一力承担即可,管它国法家法,他萧璃便是王者,王法他说了算!不管祖宗规矩了!

路南屏想了想,将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萧璃愣了片刻,忽然嗖一声站起来大叫道:“胡闹,你胡闹!你知道军营是个什么地方?你这一介女子在军营里就如一只蚂蚁,他们更加直能直接就宰了你,你竟然如此胡闹!你怎么不用我给你的钦差信印?怎么不将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路南屏双手抱膝,抬头看着萧璃,轻轻说道:“若是用了钦差信印,岂非说你是知法犯法,即便最后能救得了灾民,可你终究功过相抵,或许还会落人口舌,说你依仗钦差身份,威逼属下。”

萧璃闻言心底一软,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幸而路南屏毫发无伤,便也不打算再纠缠,只缓缓又坐到了路南屏身边,“路南屏,答应我,今后无论再发生任何事,都要首先考虑你自己。”

“哦。”路南屏淡淡答了一句,只觉得此时气氛有些暧昧,便起身说道:“累了两日,我乏了,先去休息了。”

萧璃知她此时难为情,也不便再多言,只默默的目送着路南屏缓缓消失在人群之中。

灾民们有了粮食,搭起了皱棚,自然而然的就不再闹了,他们有序的排队取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人的要求,有时候可以很低,有时候却又很高。

南屏啊南屏,你的要求呢?到底有多高?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算不算是太高的要求?

之后的几天,因为有粮食可以果腹,虽然不能饱餐,却也较之以前好了许多,灾民们也都安稳了下来。

如此熬过了三日,璃城送来的粮食也如期抵达,萧璃和路南屏早已做好了准备,粮食一到便清点入库,让壮汉派的人继续看守,每日出粮都需经过萧璃,每个粥棚每日也只能按需提取,不得多提。

做好一切安排后,萧璃看着清点粮食的册子,问道:“南屏呢?”

“南屏姑娘这几日累坏了,适才刚刚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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