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正殿中,一方剑拔弩张,一方云淡风轻。

蓦地,想到今日宣她来的目的,萧子怿心情飞扬,通体舒畅。

“锦昭仪不想与朕对话,那就开始起舞吧!”

连直白的调戏,都不能挑动她的情绪,他倒要想知道,跳舞又能不能让她疲惫呢!

原本站在殿内极少的几位宫侍全数退散,殿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

随着殿门阖上的声响,路南屏恭敬地回答:“遵陛下旨意。”

褪去薄衫,鞋袜,赤足走到大殿的中央,没有伴奏,一舞伊始。

路南屏静静地站立不动,眸光幽远深邃,视若无物,那出尘脱俗的感觉,仿佛她此刻置身于高山上云雾缭绕的圣境中。玉臂缓缓伸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身体自然地追随着玉手向前倾斜……

所有的动作都很轻缓,令殿上的萧子怿也好像身临其中,如梦如幻。

最后定格时,他似乎懂得了,在冷然的表情之下,路南屏正感受着这天地的生机盎然,诉说着对生命感叹和感谢着自然的馈赠。

皇帝陛下怔愣了,因为讶然,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舞,没有过多的情绪,却又似乎都全数具备,只待不同的人,不同的感悟。

未等他喊暂歇,殿下之人,气质顿变。

只见她,螓首微转,扬起娇靥,沉寂的眼眸在舞动的瞬间顾盼生妍。如细捻的蛮腰随着轻盈的动作激烈地扭动着,令人为它的灵活所惊叹。

而因褪去鞋袜,展露珍颜的玉足,也随着璧腿的抬起,显现出它的雪白粉嫩。十指纤纤如玉珠,错落有致,好不娇俏……

这次,不消五分钟,路南屏便香汗淋漓,无声的幽香自她的玉体散发出来,

娇艳欲滴的唇瓣,清亮好奇的秀眸,这是一只来自深山幽谷的精灵。

下一秒,这只还在跳舞的精灵,笨拙地摔倒在地,“啧”!

全神贯注地观看舞蹈的萧子怿,闪电般落到她的身边,“给朕看看,哪里受伤了?”

垂眸盯着正握着她玉足的男人,路南屏惊异地发觉,她刚刚好像没听到皇帝的脚步声。是她的错觉吗?

手摸索着女子的脚踝,而后是脚背和脚趾,每按一处,他便轻声询问一次,“这里疼吗?”

能说不疼吗?

这是她早就预算好了的,只是脚不疼,但因他摩挲的动作,有些发痒。

路南屏忍耐着这股痒意,微微点点头,轻喘着说道:“不是很疼,应该并无大碍,只是今日怕是不能给陛下献舞了。臣妾请陛下赐罪。”

掌中盈盈一握的玉足,因之前的激烈的动作,通体红润,像娇羞的小姑娘,惹人怜爱。

“真的无事?”见她面露隐忍,萧子怿倒是没有不信她,而是再次确认。

他的神情竟好似是真的关心自己,路南屏再次点点头,轻声呢喃地答:“嗯。”

皇帝陛下体贴地拦腰抱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你坐在这儿歇会儿,一会儿派人送你回去。”

也是此时,他才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

不是脂粉气,而是一股清甜,窜进鼻中,传达着邀人共享的气息。这味道,他似乎曾经在记忆的深处,能找寻到一抹相似,仔细搜寻,却又消失踪迹。

因他的手臂还揽着自己的小蛮腰,又一动未动,表情像是陷入回忆之中。路南屏疑惑地询问:“怎么了?”

萧子怿并未作答,而是松开后,抽了两本诗经丢给她,又开始巡阅奏章。

真是个怪人!

故意作弄她的是他,宣她来跳舞的是他,之前言语正对她的还是他。她不过略施小计,又是关心她是否受伤,还亲自抱她歇息,给她诗经解闷。

她竟在感念他的好,呸呸呸!才不要。

扇了左脸耳边,抚着右脸问疼不疼,这样被打的人就该感恩了吗?天下没这样的道理。要是她昨晚真的侍寝了,今天还被宣过来跳舞,这小身子骨儿,可不得散了架。

侧脸就能看到奏章上写的什么,路南屏一眼就收回。手上慢悠悠地翻着诗经,脑中咀嚼着方才看到的那个名字,萧子恒,安王爷?

回想起曾经他对她做的承诺,路南屏犹豫了下,做出了决定。

查映繁和谭晚妆因何相干的事情,只能麻烦他。以后,他若有事需要帮忙,她也涌泉相助,决不推辞。

记挂在心中的事情,有了解决的途径,路南屏轻松了许多,默念着诗经上的句子,也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而能够感受得到她的视线在这之后,再没在奏折上停留的萧子怿,难得地在心底喟叹:还算懂点分寸,知道后宫不能干政。

傍晚被送回锦南宫的时候,路南屏还带回萧子怿赏赐的珠宝和药材。

舒舒服服地洗了通澡,走出来,她便见正忙着记载赏赐准备入库的长谣那亮晶晶的眼珠子,恨不能钉到上面。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家伙儿,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呢!

“这几样有这么贵重吗?瞧你这模样!”路南屏靠过去,扫了两眼,点了点她的脑袋问。

主子不识货,被疑心是财迷的长谣好忧伤,用带着惊叹的语气解释:“娘娘,这可是七百年的野山参,连咱们相府,据说也不过藏着颗四百年。”

这么说,这玩意儿有市无价?

听得长谣介绍,路南屏不可遏制地讶异。既然萧子怿默不作声地赏给她,她就不客气地笑纳了。顺手颠了颠装着据说“七百年”的木盒子,心想,这无价之宝,搁在手里也不过几两重啊!

“再稀罕的宝贝,也是我的了,別吱声,给它藏好了。”

真是稀世药材,要是再被宫里其他人知道了,又要生事。这种东西,轻易也用不到,先压着箱吧!

知道轻重缓急,长谣将盒子盖起来,亲自锁到箱子里。

离食用晚膳还需要一会儿,路南屏拉着长谣进到寝室,还稍微张望了下。

等她轻轻地关上门,才对站在她背后一脸惊奇的长谣低声说道:“长谣,咱们聊点事儿。”

蹑手蹑脚地坐到桌旁,路南屏让长谣附耳过来,“我今天突然想到找谁帮忙调查谭晚妆了。”

自家主子在这宫里还能找到谁?肯定不会是皇上,除此之外,长谣压根想不起来,诧异地询问:“谁?”

路南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了三个字:“安王爷。”

而她说完后,见听到这个名字的长谣,没有一点吃惊,也没有多加在意。而是继续叮嘱她在下次遇到萧子恒的时候,能够让他们两人单独呆一小会儿。

先找个机会,传达自己的请求,要是被拒绝,她再另想办法。

晚膳后,径自回到寝室,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翻看起白天未看完的游记。

批阅完所有奏折,萧子怿在太监福寿的请示下,还是决定移驾锦南宫。

他撇下伺候的宫侍,独自轻轻地进到寝室。绕过屏风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床上的女子。而她双目紧闭,呼吸浅浅,显然已经坠入了梦乡。

而她手中捏着一本游记,盖在自己胸前,双腿并拢倾斜,下午才见的那双玉足,已然凌空。

将她的双脚摁到床上,又去抽出那本游记,给她盖上并不厚实的锦被。睡梦中的人似乎意识到手里缺失了书本,一只手往上略微抬了抬,又垂落下来。

坐在这屋内,这一刻,他的心十分地平静。

深夜,皇宫内多处殿宇的主人,都彻夜未眠。

有任性资本的皇帝陛下,不知打得什么主意,从这一天开始,几乎日日都宣路南屏陪驾,而借用的俱是舞蹈的名义。

路南屏表示她十分苦恼。

萧子怿可坑苦了她了!栗晚柔刚跟她剖心相谈,转眼,口头上爽快应承的她,就日日陪伴君侧。这是在活生生往她脸上甩嘴巴子了吧!她那个性,不报复回来,就该不姓栗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想着栗晚柔,长谣就领着一个粉衣宫女进来。

“锦昭仪,柔妃娘娘派奴婢前来请您前往柔福宫一聚。”

是祸躲不过!路南屏苦笑:她拥有任人揉捏的体魄,也有小强般坚硬的命格,去就去。好歹,现在她也算是顶着皇帝宠妃的名头,顾忌着萧子怿,栗晚柔又敢拿她怎么样呢?

她抬头随意地打量了粉衣宫女两眼,耳垂内侧竟有一颗泪痣。

“走吧,前面带路。”

有时候,无意间的举动,很可能会留下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时候的路南屏不会想到,细节会那么重要。

前面带路的宫女选择的线路非常奇怪,沿着湖畔,七拐八拐,偶尔还窜过假山。并且,走着走着,好像刻意地在拉大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在这种事故发生频率高的地点,路南屏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然后,她还是中招了。

走着走着,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刺溜一滑,脑袋撞上了假山,刹那间就涌出鲜血,人事不知。

看似是一场偶然的意外,谁又会那么天真的相信事情会这么凑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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