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同样悬在京城外夜色中奔走的众人头上,从安州出发到现在,这对人马已经走了四个时辰,大致明天早上就可抵达。
在安州折损了两人,坐在车厢里的多木烈的脸色有些差,颠簸的马车让他腰间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那绑着白布的地方,似乎已经溢出了血丝。
是要到京城了,他倒是要问问,大靖为何对友邦是这种态度。
多木烈是草原百年来最英明神武的可汗,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装在匣子里挂在腰间的题目被人生生抢了去,他的颜面草原的颜面,在那一夜丢失殆尽。
但他却无法讨回公道,虽然他也命人在查,但一直就是找不到那夜逃走的那几人的踪迹。
他从不寄望让安州知州帮他查,也不寄望让大靖帮他查,毕竟不是同一族类,大靖人的心不可能是向着他们的。
那夜那些人逃走之后便渺无音讯在安州消息,等到他的人循着血迹找到那处宅子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这不可洗刷的屈辱,让多木烈这些日子来一直是板着脸,让那些护卫勇士都不敢接近。
草原蛮人往往对荣辱这些东西更为看重,一旦被羞辱,那便是一生的坎。
“到哪里了?”一手撩开扯帘子,多木烈探出了脑袋。
前头驱车的马夫回头看了一眼恭敬的回道:“已到了与青州的分岔路。”
“青州?听闻前些日子,青州边界的追风坡发生了一件事,你可知道?”
被多木烈这一问,那马夫有些受惊若宠的说道:“这件事在草原上也传了好些日子了,听说是大靖的金硕公主前去和番和亲,被大靖的贵妃娘娘丽妃半路派人劫杀。”
多木烈点了点头,表示马夫所说不差。草原现在是大靖的友邦,大靖上层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们自然会留意,在这件事发生了半个月后,这件事就传到了草原。
“听说这位金硕公主,可是生的极为美丽。”多木烈紧密着的双眼看着远处朦胧月光中的那一片森林,笑着说道。
马夫是懂非懂的问道:“可汗可是有兴趣?”
多木烈笑了笑,并未回答,但他那紧密的双眼,却是弯成了两条曲线。
前去和番和亲的公主,被本朝的贵妃本路劫杀,此事揭发,皇上为只是怒了一阵子后这位贵妃就又回了宫中,这样的公主,想来也是不受皇上喜爱的,要了对草原并没有多少好处。
联姻,都图谋的是好处。
不过他素来关心大靖的动向,他也知道,以前这位皇上对这位公主,可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这样极端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年皇上力排众议迎娶金硕公主的母后为皇后,而这位皇后的身份一直是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皇后绝不是望族世家里的小姐,那么皇上能如此做,那也定是出去真爱,有道是爱屋及乌,他爱着皇后,怎会不爱两人身下来的女儿?
难道说………………
这位草原百年来最英明神武的可汗,确实是有几分脑子,他的想法与大众的想法几乎是南辕北辙,世人都只是在想公主曾冲撞了皇上让皇上不喜就像是三皇子,但唯有多木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猜想,金硕公主的身份,也是个迷。
与事实天差地别结果却又与事实从同一辄,多木烈的脑子,是这世间只有少数人才能比及的。
不过没有证据,他也不敢妄加定论,但他对这位金硕公主,已经有了深深的兴趣,当然不是将其娶回去,而是其他。
夜色,被这朦胧的月色渲染得如梦如幻,郁郁葱葱的森林已不可见,黄尘遍地的官道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腰带,横在这万水千山间。
“去追风坡。”吩咐一声,多木烈放下了帘子。
马夫恭敬的点了点头,尽管他知道身后的可汗已经进了车厢。
马车对,突然改变方向,驶向了前往青州边界的官道。
前头,便是追风坡。
……………………
一夜,便这么恍惚过去。
今日,子絮早早的就起了床盛装打扮了许久,然后才乘上了轿子去了皇宫。
今日可汗多木烈抵达京城,皇上吩咐,文武大臣王侯将相皇亲国戚都要派人去迎接。
而子絮身为大靖公主,自然也是必去之人。
京城的这天格外炎热,头顶的太阳仿佛也意识到了再过半月就会进入凉爽的秋天,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它都是在拼命的散发着热量。
炎日,焦灼着地上的子民,就是清晨,这温度可让大多人都断了前来看草原可汗与勇士图的念头。
京城南门,张灯结彩,就列士兵整齐有序的沿着大街站着,一直站到了御街前。
城门打开,进城出城的百姓都被士兵带到了偏道出城进城,而最中间的那条路,是留给多木烈等人的。
一路都铺着红地毯,场面虽比不上金硕公主和亲那日,但也算是隆重。
站在二皇子身侧,子絮目光懒散的看着前方,不时与二皇子三皇子在说这话。
大皇子二皇子金硕公主三皇子知容公主,这是按着辈分来的,大皇子身旁,就是皇上,皇上另一旁,便是丽妃率领的后宫几位妃嫔,昭仪身份以及昭仪身份以下的无权来观看迎接。
而皇上身后站着的,就是文武百官与王侯将相皇亲国戚。
这一群人,不时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着,若不是身后那一排禁军吹着号角的声音太大,只怕皇上早已经发怒。
皇上今日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丽妃今日也是娇艳欲滴,大皇子等人也是雄纠纠气昂昂,毕竟今日到访的是友邦的可汗,这种优越感,让这些人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子絮倒是笑不出来,因为文武比试的试题还未出来,因为都察院一事皇上还未在早朝之上公布,皇上不公布,那她暂时就不能招募人手。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去军中选,只是军中之人大多都只服从手上头的将军,她要是选了回来,只怕也不能忠心于自己。还有一个就是都察院办公之地安置的问题,她的公主府随大,但却也不能做都察院的训练之地,所以她想,这个地方,要建在城北,城北有一块大空地一直没建房屋民宅,现在正好征用。
她不是参加文武比试之人,多木烈她不关心,再说她也早早就在安州见过这位可汗,她深知这是个危险的任务,所以对他更是不好奇。
但从未见过多木烈的知容公主对此却是兴趣浓厚,站在三皇子身旁的她很是兴奋的看着前方,对这个还未出现的可汗很是抱有这无数中猜测。
金硕公主素来与知容公主关系都不好,这种感觉也尽数延续到了子絮身上,对于这个小女孩,子絮并没有太多的包容心。
“二哥,你对这位可汗怎么看?”
她跟感兴趣的,是别人眼里对多木烈的看法,不过她想,这个危险人物,有过接触有过了解的人都会意识到。
“多木烈这次来大靖,将会是他当可汗的这十年来最愚蠢的做法。”
云明轩是参加的文武比试的武斗,云明轩对别人挑衅大靖很是反感,在子絮看来,这次多木烈来大靖危险与机会并重,若是成功,对草原来说是天大的机会,若是失败,对草原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打击。
只是折损几人,并不会有多严重。
“二哥倒是有信心。”子絮微微一笑,继续目视前方。
“上次多木烈在安州折损了两人,对大靖已经是有利了,要是还没有信心,那不是折了我大靖的威风?”
云明轩高傲的挑了挑眉,眼中尽是信心。
“来了。”听见前处锣鼓声,子絮努了努嘴。
在场的众位也均是抬头看着前方。
在人山人海中间,是两列士兵用长枪护住的通道,在通道中间,缓缓行驶着一辆马车。
不马车后,跟着许多身形魁梧的男子。
马车一旁探出了一个脑袋,草原来的可汗多木烈正伸出一只手在亲切的与百姓们示好。
在多木烈继任可汗之位的时候来过大靖一次,但那次他在马车中并未探头,所以大多的百姓还是未见过多木烈是何模样。
多木烈年有三十有二,比上次到京城的和番王子来比,年纪偏大,相貌偏差,所以在人群中也并未受到如和番王子那样多的欢呼声。
百姓,也是实际得很的。喜欢的人便热情对待,不喜欢的便是冷脸相对。
初看到多木烈的长相,满是期待的知容公主很是失望,原本熊熊燃起的期待火焰,一下子被这残酷的现实浇灭,此事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位皇子倒都是保持着平常心,只是平静的看着。
皇上满脸笑呵呵的模样,倒是所有人中笑得最开怀的一个,丽妃在一旁一反常态,端庄有礼,笑容浅盈。
身后的百官王侯皇亲国戚并没有因此而安静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说得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