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歌偏过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目光却突然被一簇跳动的火焰吸引，一抹恐慌慢慢蔓延上面容。
“傅、傅昭”
她的声音发着抖。
此刻两人才嗅到一股不寻常的焦味，傅昭猛然转过头，看见卧室门大开，里面已经是火光一片。
窗帘熊熊燃烧，掉落的碎片点燃了地毯，整个卧室都陷入了火海中，大火正快速向外蔓延。
烈火就像雪崩，一开始只是一条小裂缝，然后逐渐蔓延，最后轰然爆发。
除了灼人的高温，毒气最先蔓延而出，沈嘉歌被呛得捂住嘴鼻咳嗽起来，还没痊愈的高烧更令大脑昏沉。
傅昭反应极快，一把拉起她，让她手臂环过自己的脖子，将她架起，然而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墙角的电花突然闪烁几下，一直转动的微波炉猛然炸裂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碎片四处飞溅，两人被这股冲击力扑倒在地。
沈嘉歌感觉自己背部灼伤得疼痛，然而已经顾不了许多，浓烟越来越多，她捂紧鼻口，不断咳嗽，边想拉傅昭起来。
傅昭却趴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太阳穴处流下了一丝血迹，像是受到刚才爆炸后碎片的冲击。
沈嘉歌喊不醒他，又无法背他起来，抬起头后，心中涌起一股绝望——门口被烈火包围，她过不去了。
浓烟滚滚，她不断咳嗽着，跌跌撞撞弯腰跑去卫生间拧了一条毛巾打湿，跑回来包住了傅昭的口鼻。头越来越晕，眼前的景色逐渐开始出现重影，她努力想去推开门窗，双腿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口鼻火辣辣的疼痛，大脑逐渐发晕。
最后，她在意识消逝的前一秒，用身体挡住了傅昭，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如果有幸有人来救他们，她希望傅昭能平安无事。
其实刚才的话，她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她也没有好好等他。她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去找他说清一切，但最终都败给了自己的懦弱。
她是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不配获得爱情。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白光，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她似乎听到傅昭的声音了。
他被人救了吗？真好。
她闭着眼，微微笑了起来。
这下，她就只欠最后一个人的了。
*
很小的时候，她听父母给她讲童话故事，提到快乐王子死后去了天堂。
她问，天堂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母亲柔软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说，天堂是个很好的地方。
后来，她的父母去世了，所有人都说，他们去了天堂。
但她觉得，天堂是个很坏的地方，因为天堂留下了她的爸爸妈妈。
她记得十岁那年，她踏进段家，在客厅里见到了一个长相精致但表情阴沉的小男孩，后来这个小男孩成为了她人生的恶魔。
那时候她常想，他这么坏，以后肯定会上天堂。
慢慢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精致的五官变得深邃英挺，表情冷漠，可是细看会发现，他始终藏着一份沉重到不敢言说的爱。
可惜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这一次，她看仔细了，原来，他早就已经爱了她这么多年，只是哪怕在梦里，他也依旧是这副冷漠的样子，眉间的折痕深得化不开似的。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回应吧。
她笑着抚上他的眉间，轻声开口，别老是皱着眉头啦，对不起，这一次我先你一步去天堂，希望你下一次不要这么倒霉，再遇上我。
她想收回手，却猛地被他抓住，他的双眼不再冷漠，变成了深沉的痛苦，“嘉嘉，别抛下我！”
她像是不解的轻微蹙起眉。
段凌川却更加痛苦绝望，“嘉嘉，求你了！别走！别抛下我！求你！！我求你！！！”
心脏突然一阵钝痛，好像在四年前，也曾经有人在她身后这样声嘶力竭地大吼。
别走。
别抛下我。
别离开我。
算我求你。
心脏越来越痛，仿佛有一把大锤子在猛烈地敲击着，她突然觉得眼角有了湿意。
“嘉嘉！！！”
别喊了。别喊了。别喊了。
“嘉嘉！！！我爱你！！！！”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了下去。
“求你！！！！别走！！！！”
心脏的剧痛越来越清晰强烈。
她回过头，看见父母在对自己微笑挥手，她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一股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她含着泪，想朝父母伸手，然而父母只是温和地笑着，跟她挥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白光之中。
朦胧之中，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她的脸上，直到她尝到了一点咸咸的味道——
啊，这大概是，某个人的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