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接完电话进来,徐烟背对着他,垂着头,看起来伤心又虚弱,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兰亭神色一变,飞快看了孟鹤庆一眼,上前一步,两只手扶到了徐烟的肩膀上。

“怎么了?”

他嗓音里的焦急,不是装的。

刚才看到徐烟进来的那一瞬间,孟鹤庆就有了猜测,兰亭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跟人合作的人,他在他身边,能够到今天这一步,没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可徐烟,她有多少能耐,孟鹤庆是知道的。

其实,早在兰亭让他关照监狱里的徐楠时,孟鹤庆就应该知道。

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是因为兰亭喝徐楠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郁南行最后给他的消息,是告知他阿伦的身份,更要求他协助即将到达A国的阿伦,也就是徐楠一行人。

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孟鹤庆看着兰亭将徐烟给扶了出去。

很快,兰亭又转身回来。

他上下看了孟鹤庆一眼,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孟鹤庆浅淡的笑了一下:“我说了什么,你应该猜得到,你出去接电话,把她单独留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让我跟她说清楚?让她死心?”

兰亭缓缓的提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孟鹤庆的目光十分的晦暗。

两人彼此对望了好一会儿,孟鹤庆才道:“火场里的那具尸体并不能肯定就是郁南行,他没有亲人,就算是做基因检测也无法确定那具尸体是否是他,如果他死了,当然好,可如果要是他没死。”

兰亭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

他垂首,捏了捏手腕骨,嗓音很淡的说道:“他不可能还活着。”

说完,转头走了出去。

徐烟靠在墙边的酒桶上,神色还是有些涣散的。

兰亭走过来,问道:“还能走吗?”

她抬起头来看他,想要冲着他笑一下的,可是努力了一下,那笑容根本比哭还要难看,她没有再勉强自己,垂头,将努力往上提的嘴角垂了下去。

声音很低,也很虚弱的说道:‘谢谢你。’

兰亭样子看上去有点儿冷淡,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是火热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妥协一样的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上前,也不论徐烟是不是同意,弯腰,将她一把给抱了起来。

她想要挣扎的,兰亭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绷紧了一下,目视前方,说道:“你自己能不能走,你心里清楚,别再给我找麻烦。”

徐烟吐了口气,没有再挣扎。

她精神很萎靡,孟鹤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沉重的锤击,击打在她早就已经虚弱的心脏上。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难过的,郁南行对她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他死有余辜,他以为自己在背后悄悄的做些什么,就能够换来她的一点儿动摇跟感激吗?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

在她几次生死都是因为他时候,在她的孩子因为他而逝去时,她就告诉过自己了,和这个男人除了恨,再不会有别的。

可是,她现在很难受,心口焦灼火烫得厉害。

像是有一把烧红了的刀,在一片一片割着她心脏上的软肉。

她情愿他还活着,情愿恨他一辈子!

不是没有想过要他偿命,她甚至给过他一刀,可是真的得知他的死讯,她无法接受,难受得快要死过去。

兰亭打开车门,将人从车上抱下来,急喊来了庄园里的佣人。

她在半路开始说胡话,他还以为她是太过疲惫,睡着了之后做噩梦,想要将人从睡梦里唤醒过来。

手指尖碰触到她脸颊上的皮肤,发觉那样烫手,才知道她发烧了。

医生很快过来,替徐烟检查之后,开了药,给她打了针,又挂上了点滴。

“公主的身体底子很差,免疫力很低,虽是高烧,但对于她来说,要是处理得不好也会引起其他病症。”

之前也是这个医生给徐烟做的检查,徐烟是什么身体情况,兰亭也大概知道。

蹙眉,他两只眼睛紧盯着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的女人,道:“你留在这里暂时别走,等公主退烧之后,再看。”

那医生便应声,退了下去。

兰亭将徐烟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她额头上都是汗,兰亭空出一只手去,掐了一把湿毛巾来盖在她的额头上。

她嘴唇上都起了一层燎泡,喃喃着说着什么。

兰亭半起了身,靠过去,耳朵贴到了她的唇边。

“别这样,我求你,放过我爸,放过我弟弟,放了我们?”

“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

“好痛!我真的好痛!南行,别伤害我,别走......”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郁南行的名字,可并不是缱绻眷恋的,像是在痛苦深渊里求救一样,她想要去救她的那个人,叫郁南行。

兰亭觉得自己真是转了性的窝囊,竟陪在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身边,听她口口声声,心心念念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而他,非但没有一点儿吃味,满心想着的却是,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机会,让他先碰到她。

为什么不让她动心的那个男人,是他?

他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他会保护她,会尽他所能的护着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她一根毫毛。

不管是那叫郁南行的混账东西,还是倪光那个老狐狸。

小心的将唇贴了过去,在她滚烫的脸颊上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个男人,爱她痴狂,愿为她抛弃所有的原则,愿为她上天入地,只要她愉快。

徐烟一夜噩梦颠倒,像是将所有经过的可怕往事都重新再经历了一遍。

醒来的时候,她浑身大汗,头发都是湿透的,全身酸痛,更是没有一点儿力气,恍惚的盯着天花板瞧,脑袋里有大片大片的空白,记忆在这一段时间是缺失的,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笼。

她察觉到床边有人,扭头看过来,就见自己的一只手被压在男人的脸颊下,而他的大手,紧贴着她的掌心。

徐烟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晚上的折腾,他脸颊上的胡渣都冒了出来,头发也散乱着,碎发耷拉在额前,看起来没有了平日里的人模狗样,显出几分少年气,看着年轻亲和了不少。

也有些憔悴和狼狈。

徐烟动了动手,想要将那只手从他脸颊下拿出来,酸麻了。

她才动了一下,兰亭立刻就惊醒了,猛的抬起脑袋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就那么锁着她,一动不动。

像是也睡懵了。

徐烟张了张嘴,嗓音哑得厉害:“你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

兰亭转过身来,拿了放在边上温好的开水,放了一根吸管,递到她嘴边。

徐烟很不习惯,抬手要来接,被他握着垫在脸颊下的那只手抬了一下,又酸又麻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兰亭注意到了,便坐了下来,一只手托着水杯,一只手来抓了她的那只手,指腹用力,帮她轻轻的揉按着:“快喝吧,是我一时睡过去了,这要算是我的责任,你别不好意思。”

被他说穿了,徐烟倒是怕会令人尴尬,便没有再交情,凑过去,叼了吸管,喝了好几口水。

她发烧烧了几乎大半个晚上,到后半夜的时候才慢慢的退下去,正是缺水的厉害。

她喝完水,将被兰亭按着的那只手缩到了被子里,嗓音稍微好听一点儿:“我好了。”

兰亭看她这过河拆桥,拆得也颇有点儿心虚的模样,忍不住弯唇,哼哼笑了两声,把水杯往边上一放,说道:“你是好了,差点儿没把别人折腾死。”

徐烟莫名的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

因生病,她的双眼染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显得虚弱又可怜,真叫人心疼。

兰亭看着心都快化了。

天知道他怎么会这样热爱一个女人,看她哭,他心疼,看她伤心难过,他也心疼,看她焦急上火,他更心疼,总恨不得把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他上辈子大约是欠了她的。

可这种滋味,又让人甘之如饴。

“我麻烦别人了?对不起。”

“你没麻烦别人,你麻烦我了。”

他嗓音低低的,两眼深深望着她,像是一种无声的蛊惑:“对不起不算数,你打算要怎么补偿我?”

他笑嘻嘻的,有点儿不怎么正经:“亲我一下当补偿好不好?”

那嗓音幽幽的,像是在诱哄无知的小朋友。

徐烟有些发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迟迟的问:“兰亭先生,你也发烧了吗?是我传染的吗?”

兰亭被她那认真的眼神,迟疑的问话给问得牙痒痒。

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两下,偏偏还舍不得用力,咬牙切齿道:“我就是被你传染的!徐烟,你真是个能耐人!早晚我得被你给气死!”

说完,气呼呼的站起来,也不理她,甩了手往那门口走。

快要出门,他又停了下来。

眼皮上下一耷,似乎是勉强又不甘愿的看了徐烟一眼,十分的别扭,问:“饿不饿?我让人熬了汤,很清淡,给你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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