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死一样的沉寂。
徐烟头痛得厉害。
两边太阳穴突突得跳着，越来越胀痛，像有谁用起子在拼命的凿着她的两边太阳穴似的。
心头毛躁躁的，浑身火烧一样，烦闷，暴躁，无法忍受。
徐烟咬牙忍着，那股躁怒的火，却越烧越旺，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焚毁似的。
她呼吸沉滞起来，手脚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
徐烟拿手在额前用力的敲了两下，想要借此来缓解那说不出来的烦闷暴躁，她压着嗓音道：“我也不打算跟你在行车道上吵，所以，停车。”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躁，她要下车。
郁南行未察觉到她的不对，他以为她是因刚才在医院里跟肖潇的矛盾而迁怒到他头上，在跟他发脾气。
郁南行尽量克制着道：“有什么话，回去之后再说。别在这里闹。”
“我要下车！”
下一秒，徐烟像是发狂了一样，目眦欲裂的大喊：“停车啊！”
她拿头去撞车窗，两手抓着车门把手不停的往下按着，疯了一样。
郁南行见状，大骇，忙将车靠边停下来。
车未停稳，徐烟已迫不及待的将车门推开，无法忍受似的，快步下去，几乎是逃一样的跑了下去。
“徐烟！”
“你别过来！”
她人往那快车道上跑。
郁南行不敢再向前。
她的状态令他心惊。
徐烟极快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郁南行没敢去拦她，见她上了车，他也立即回到车上，跟在那出租车的后边。
徐烟靠在出租车的后座，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烘烤，像被四分五裂般撕碎，像被掏心挖肺般痛苦......她难受得浑身发汗，只一会儿功夫，头发就湿透了。
开车的司机从镜子里瞥见她那白到吓人的一张脸，还有脸上不停往下淌的汗。
这天都已经入了冬，她还流汗流成这副模样。
司机担心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徐烟摇了下头，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舌尖僵直，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她递给司机。
司机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极快的打了过去。
阿伦很快赶了过来，从车上将已昏昏沉沉的徐烟给抱了下来，眼梢瞥见一直都跟在后边的，车上的郁南行。
阿伦没理会，把徐烟放上车，便立即驶往自己的公寓。
在浴缸里放了水，他进去拿了药出来，倒了几粒药，给徐烟吞下。
徐烟蜷缩在沙发上，弓着腰，背脊那瘦削得几乎可见骨骼的模样.....阿伦眼中生出疼惜，缓了一会，他才能若无其事的上前，跟徐烟道：“水已经放好，你洗个澡，出来睡一会。”
徐烟根本爬不起来，她伸手，用力压在沙发扶手上，要起身。
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阿伦过来搀她的胳膊。
徐烟就着他的胳膊，慢慢的，像是佝偻着背的耄耋老人，一点一点的挪进浴室。
阿伦站在门边上：“你自己能行吗？”
徐烟没出声。
阿伦又道：“要是不行，我帮你找个人过来。”
徐烟咬得舌头上都是血，才勉强发出一点并不太清晰的声音来：“可以。”
阿伦在门口站着停了停，犹豫了一下，才将门关上。
他背靠在墙壁上，顺着那墙壁滑坐下来，两手撑着额头，又痛又疼的闷哭出声。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浴室的门口，哭得不像样子。
徐烟躺在浴缸里，很久，才感觉到手脚一点点的恢复过来。
那暴躁焦虑的情绪也在慢慢往下沉淀。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情绪病。有暴戾自虐的倾向。
她不愿吃药，怕会吃成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
可是，今天这样严重，她不得不依靠药物，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伦，你还在外面吗？”
阿伦咳嗽了两声，掩饰着清了清嗓子，他从地上站起来，两手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下。
尽量稳着声调：“我在。”
徐烟嗓音没有什么气力，又哑，便不怎么好辨听。她自己也知道，尽量把话说得缓慢，清楚。
“之前是我冲动。”
她说：“杀了肖潇当然容易，可是倪光还在逃，肖潇是他女儿，要是她死在我手上，保不准倪光会不会替她报仇，迁怒我身边的人。”
说着，她缓了缓，喘着气，隔了一会儿才往下接着说：“我有个主意。”
“肖潇不会放弃跟郁南行的婚礼，我今天那样逼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我。”
“假如我在她婚礼上出现，她一定会因为忌惮我，对我下手。而身为父亲，倪光怎么都不会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
“肖潇不会自己动手，她会让倪光帮忙。只要倪光敢动我，就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阿伦听着心惊。
她说：“你帮我最后一次，事成之后，徐氏我送给你，你要是有心每年清明替我去我父母和兄弟的坟上扫墓，帮我祭拜他们。”
她说：“阿伦，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去律师事务所立遗嘱。”
阿伦脸色骤变，下意识就要推门进去，可手贴在了那门板上，他又收了回来。
脸庞因为克制压抑而变得扭曲。
他强忍着心中痛楚，哑声道：“你想要跟肖潇同归于尽？”
隐约听到门那边有很轻微的笑：“你别害怕，我会布置得周祥，绝不会影响徐氏，更不会影响到你。”
她说：“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徐氏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
阿伦喘不上气，他睁着眼，控制不住的掉泪。
耳朵边似乎有另外一道柔软的女声，跟门那一侧的女声重叠。
那女声轻柔的说：你别害怕，都有姐姐在呢！
姐姐不会让你受伤的，谁都不可以欺负你。
你比姐姐厉害多了，事情交给你去办，我最放心。
阿伦张着嘴，喉间闷堵得透不上气。
门的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他慌忙推开门，徐烟裹着浴袍，人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阿伦哭着喊了一声“姐”，弯腰急忙将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