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姨娘张了张口，想反驳，却没有半点底气。
齐国公府的每个掌权人都是这么的强硬，对自己，对自己的后世子孙。
得不到老齐国公的认可，只怕齐国公的位置真的就轮到林慎来坐。
至于齐国公何去何从，在老齐国公眼里，好像不值得多用一瞬来考量。
对，老齐国公就是这么的不顾惜儿女私情，这么的冰冷残酷。
他们眼中冷漠无情的老齐国公还叹道：“年纪大了，心就软了，不然不会拖到现在才来说这些话。”
“给了你这么多年的时间，好让你深刻认识自己的错，结果你还在错误的道路上执迷不悟。”
“究竟，还是我的心软害了你。”
“但我不能害齐国公府，你们这些人在我活着的时候不遵守本分，在我死了，一定会给慎儿添麻烦。”
“与其如此，不如我就先送你们上路，有什么怨愤等到地下再算。”
“这辈子咱们父子的帐算不清楚，下辈子再还都行。”
叶姨娘看着低垂着头，“扑通”一声跪在老国公的面前，像是断了脊梁骨的齐国公，心里知道，这个在她眼里就是天的男人，在他父亲的面前，压根直不起身子。
到了这个时候，叶姨娘才知道为什么齐国公提起老国公就是沉默。
的确，在她看来这一切如同雷霆之击，但在老国公这里还是犹豫了许久才采取的行动。
如果老国公一开始就按照自个的想法做事，旁人哪里还有半点机会？
压根不会有机会。
不会有齐国公和她相遇的机会，和她生儿育女的机会，更不要提她的那些念头了。
在绝对的雷厉风行面前，叶姨娘体会到了蝼蚁的无力。
生而为蝼蚁，有多少智谋都无用。
叶姨娘从那次之后，就安安分分地偃旗息鼓，一直到老国公死。
老国公死后，她还老实了几年。
诛心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
叶姨娘的精神被老国公震慑住了，她体会到，有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是按照她所不能理解的模式在运转。
她所作所为，在齐国公身边的姨娘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不然也不会独宠那么多年。
但，她能得手，全是因为齐国公夫人不在乎齐国公，也伸不进手。
归根结底和她那点子小伎俩完全无关。
老齐国公死后，齐国公世子就像是一把古怪的掩藏在暗处的刀，不动声色，但随时都会出鞘。
这个年轻人他沉默地生存在这个府里，像是不存在。
但是这个府里的人全都被笼罩在他的荣光之下。
齐国公府的光耀可以没有齐国公，但是不能没有世子。
在这一点上，叶姨娘比齐国公更能面对。
但是齐国公府要不要这么一直显赫下去呢？
叶姨娘的心因为齐国公的态度，又再次蠢动起来。
如果自己的儿子能继承齐国公府，那么齐国公府不再显赫甚至降爵又有什么关系。
那也比自个的儿子只是齐国公府的庶子强。
那些祖祖辈辈看重的荣光，对她来说，如果没有半点实际利益，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叶姨娘和齐国公都在想着破局的法子，直到有一天，有人无意之中谈论起世子迟迟不愿意成亲，也不愿意亲近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世子是不是不行？”叶姨娘悄悄地对齐国公说出了自个的猜想：“要是世子坚持不成亲，给他过继个孩子岂不是更好。”
齐国公也觉得这是个兵不血刃的好办法。
肉烂了还在锅里。
“而且，世子从小在沙场上杀敌，受过不少伤，虽然看起来强健，但只怕不能永年。”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很深刻了。
许多大将军最终死的都很惨，要么马革裹尸，要么就死于病痛，能老死床榻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世间太平，皇上没有那么依仗林慎了，林慎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怀疑。
唯一阻碍着他们的是，太后娘娘对林慎十分喜爱。
“只要林慎一直不成亲，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都能发生，”叶姨娘这样自我宽慰。
到了那个时候，兴许不用自己动手，林慎就死了。
但是近来边关无战事，林慎竟然在太后寿诞上请了自行婚配的懿旨，这让叶姨娘高度警觉起来。
果然，林慎真的看上了不知谁家的女子。
“究竟是谁？”
“是那个狐狸精？竟然让林慎改变了主意？”
叶姨娘真想刨地三尺，将那个让她的期望毁灭的女子揪出来。
她比齐国公夫人还着急想知道，林慎究竟看上的是谁。
短暂的愤怒之后，叶姨娘瘫坐在地，冷汗直冒。
这可就麻烦了，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要付之东流？
她才不想。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三公子林楠轻轻地走了进来，关心地问：“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楠虽然年纪轻，却早早的就成亲生子，虽然排行第三，上面两个兄长还未成亲，他已是两个儿子的父亲。
“没，没什么，”叶姨娘勉强自己打起了精神，笑着道：“你爹这阵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几天都没有来我的院子，我刚才就发了会子呆。”
“哦。”
林楠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内心的想法，看着叶姨娘与平日不同的神色，他迟疑地道：“爹左右都是忙那些事，娘又何必太在乎。”
齐国公一直没有什么正事。
能忙的也不过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罢了。
林楠从小就知道，父亲是被爷爷看不上的败家子，自个是败家子最喜欢的儿子，爷爷压根瞧不上自个。
在爷爷心里，自个只怕就是个小败家子。
所以，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朝爷爷跟前凑。
林楠知道自己没有胜过常人的本事，就按照叶姨娘和齐国公划的道走，没有一点质疑。
反正他都这么听话了，叶姨娘也好，父亲也好，总不会少了他那一份。
叶姨娘听出了儿子的意思，悲从中来，“你爹可以有好多个女人，娘可只能有你爹一个男人。娘还有你和你弟弟要顾着，要是哪一天你爹不要娘了，你们可怎么办？”
筹谋了这么久，不仅仅林慎那边有变局，还得防着齐国公看上了别的女人，免得便宜了别人生的儿子。
儿子却还这么劝她。
她这么辛苦又是为了谁？
林楠怔了怔，叶姨娘生了他和林谭两个，又深得齐国公的宠爱，一直屹立不倒，那些新来的小娘哪个都不如她的地位高，他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只好扭转话题，轻声道：“方才我碰见大哥骑马朝宫里去了。”
“去宫里？”
叶姨娘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慌张地道：“这么快？”
“什么？”
林楠不明白叶姨娘的话，问：“什么这么快？”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叶姨娘气急败坏地道：“世子要娶妻了，这回往宫里去，是不是去宫里禀报太后。”
“大哥要娶妻？”
林楠双眼睁大，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可真是个突然地消息，让人难以接受。
“是啊。”
叶姨娘的胸脯激烈地起伏，咬牙切齿地道：“你那个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匈奴不破不娶妻，实际上早就看好了不知道那家的姑娘。枉我还以为他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实际上不过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罢了。”
叶姨娘愤愤然。
深深不齿于林慎言而无信。
林楠顾不上和叶姨娘一同唾弃林慎说话不算数，心里很是惊慌。
这些年，叶姨娘和齐国公在筹划些什么，说他一点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齐国公经常在父子私下里相处时，对他说：“还是你最像我的儿子。”
林楠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齐国公有时候会说：“我为什么不将家业留给最像我的儿子。”
虽然是喝酒喝多了的时候说的，但是，林楠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他当然知道父亲不喜欢林慎，这种不喜欢实在是太明显。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
兴许是因为齐国公夫人的缘故，厌屋及乌。
又或是因为爷爷对于林慎没有迟疑的偏袒，让父亲厌憎。
林楠从小就知道，身为庶子，行事要低调，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有些东西，父亲没有给他，他就不能要，哪怕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
但还没有到手，就要做出半点都没有期望的样子。
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期盼着得到的那一天。
林楠也一直以为林慎只怕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人道，所以才对女子迟迟不动情。
既然如此，他只要做着道德上毫无瑕疵的孝顺儿子，就能稳操胜券，又何必暴露自己的野心，让父亲不喜呢。
齐国公希望他早日成亲，他就早日成亲，对于婚事一点都没有挑剔，更没有半点抱怨。
有时候叶姨娘还要抱怨几句，觉得身为齐国公府里的庶子娶妻，还是低娶了。
林楠只是笑笑。
他苦心经营着自个的小日子，和妻子很快就生了两个嫡子。
庶长子，夫妻美满，又有两个嫡子，林楠在齐国公心中的份量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庶子。
林楠智珠在握，只是不显露人前罢了。
现在，突然得知，一向觉得再也不可能翻盘的世子大哥，竟然突然决定要娶妻，林楠也不免慌了手脚。
若是林慎娶了妻子，再生下儿子，他那里还有半点指望。
之前的苦心经营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