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笑着道：“原来宋扬州在家里还提起过小丫头。”
“可不是么，衡儿很护着他妹妹，冰儿病着，他就经常说些自己在外面的趣事来听。听说曹二小姐冰雪聪明，深得曹夫子的喜爱，就连曹小郎都是曹二小姐帮着启蒙——这些，我们都知道。”
宋太太的话让曹夫人脸上满是笑容，曹二小姐的唇边上也有了压不下去的笑纹。
“她就是个小孩子家，又能知道些什么？”
“夫君对她到的确是偏爱些，再则年纪大了，不耐烦哄小孩子，就让她哄小儿子读书了。”
“没想到，还教的有模有样。夫君的学生也多，就让她管着小郎读书。”
曹夫人的话说的十分谦和，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曹夫子当然是对曹二小姐非常满意，才放心将小儿子交给她教导。
尤夫人看着曹二小姐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太医虽然有着官衔，却并不能世袭，而且，一家子不能有两个人同时在太医院做事。
其余的子弟就只能经营医馆，或者管理族中的庶务。
曹二小姐这样的媳妇娶入家门，妥妥的能够生几个读书种子不说，还能让族中的小孩都能受到良好的教导，说不定还能出几个读书郎，以文入朝，彻底改变尤家的命运呢。
宋太太也赞叹道：“我的两个儿女都是夫君亲自开蒙，没有想到曹二小姐小小年纪，竟然就能给弟弟开蒙了。的确是饱读诗书，兰心蕙质。”
曹二小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十分贞静。
这样的表现最是能得长辈的喜爱。
宋太太对眼前所看到的，十分满意。
她想，若是衡儿春闱能中前三甲，曹家说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不一会儿，就听到环佩声响。
宋太太就皱了皱眉头。
这一定是上官燕，规矩学了这么久，怎么走路的仪态还是这么差。
平白无故让自家矮了三分。
此时的宋太太十分在意自家在曹夫人眼中的形象。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转头看去，就看见，盛装打扮的上官燕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丫鬟，虽然上官燕是主子，但比起这个丫鬟来，却有些逊色。
有些黑的皮肤，不柔和的五官，和虽然极力收敛，但仍然显得不够雅致的举止。
倒让她身后跟着细皮嫩肉，皮肤白皙，脚步轻巧，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的落霞凸显了出来。
小裴氏看到，不免眉头一皱。
但这里是在裴府，她并不好发作，只能记在心里。
落霞敏感地感受到了小裴氏不悦的视线，身子一缩，微微地颤抖，但很快就控制住了。
上官燕笑着道：“姨母，娘，我方才陪了一会冰表姐，听说您来唤我们，我这就过来了，冰表姐在换衣服，很快就到。”
宋太太颔首。
“这位是尤太医的夫人，这位是你衡表哥的师母曹夫人，这位是曹二小姐。燕儿快来见过。”
上官燕笑着上前见礼。
好在礼仪上能过得去，众人也大都知道广宁侯府三小姐的性情，就算有所疏漏，也不会当回事，更不会在面上带出来，让人难堪。
毕竟太后寿宴上，她的表现怎么也瞒不住，再有风闻。
小裴氏见女儿在落霞不动声色的提醒下表现的不错，那股子不悦才压了下去。
这也是她不喜欢给上官燕配伶俐丫鬟的原因。
人家都是绿叶衬托红花，丫鬟比衬小姐。
到了上官燕这里，谁是红花，谁是绿叶就傻傻分不清了。
丫鬟太伶俐，衬的上官燕就不够好。
但是丫鬟太笨，就更没有办法帮着上官燕，主仆两个一起显得蠢笨。
小裴氏也是为难的要命。
但是，见了曹二小姐，小裴氏的心略略放平了些。
曹夫人和曹二小姐这样的女子，即便是落霞再长一颗七巧玲珑心也比不过，自家的女儿更是比的如同野草。
既然如此，又何必一个劲的硬撑。
还不如索性找个灵慧的，又懂规矩的，好好帮衬着上官燕，别让她做事说话犯浑。
各位长辈都给过了见面礼，上官燕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曹二小姐。
不得不说，这个浑身上下洋溢着书卷气的女孩儿，是上官燕从未交往过的类型。
上官燕原本最嫉妒人家长得比她好看，张嘴就能作诗，提笔就能作画。
但是看到了曹二小姐，她却先好奇起来，完全忘了这些忌讳。
曹二小姐有些受不住热辣辣的打量，轻轻地笑了笑，道：“三小姐，请坐在这里说话。”
上官燕：“……哦……”
落霞：“……”
三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呆头鹅了。
上官燕刚刚落座，还没有想好如何和曹二小姐搭话，宋语冰来了。
纤细的身形，不盈一握的腰肢，虽然面色不佳，但细看却让人沉醉的美貌，动静之间都让人惊叹。
小裴氏的眼睛不由得就一眯。
眼前的宋语冰，那里还是她记忆里那个柔顺乖巧的宋语冰，美则美矣，毫无半点风韵。
她有些奇怪，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了一口，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宋语冰。
宋语冰虽然面色暗黄，但眼睛却比以前明亮，头发也更加漆黑乌亮，这些都还罢了，宋语冰的步子轻盈而坚定，神色沉静而笃定，纤细的颈项直立，腰肢柔软有力，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人，心性坚韧，那里会是会任人摆布的模样。
小裴氏正在心里狐疑，宋语冰已经走到了面前，笑着施礼道：“娘，小姨。”
宋太太见女儿气色尚好，放下一口气，点头道：“快来见过长辈们。”
又将几位夫人介绍了一遍。
看到曹夫人，宋语冰笑着道：“哥哥常说夫人做的酱鸭好吃，我娘私下里还和厨娘商量着怎么做，只是不得其法。”
曹夫人见到宋语冰的模样，先是一愣，心中暗赞。
宋扬州的容貌迤逦，没有想到他的妹妹比他更甚，这裴氏的血脉果然是貌美。
当年就听说裴丞相的风仪无人能及，是朝中出了名的美男子，自己无缘得见。只看宋家这两个孩子的容貌，就能推想得到裴丞相当年的风采。
这个时候曹夫人已经将上官燕完全置之度外了。
“真是长得美，”曹夫人拉着宋语冰的手，笑着道：“真是越看越爱。”
上官燕幽怨地看了宋语冰一眼。
方才曹夫人可没有这样夸奖过自己啊。
曹二小姐也叹道：“母亲，您说的不错，我看见妹妹也心生怜惜，怪不得师弟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若是我有这么个妹妹，不知道要多疼惜。”
曹二小姐知道自个是以气度和书卷气取胜，外貌只是附加，因此从不会像上官燕这般嫉恨旁人的美貌。
宋语冰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道：“既然如此，曹二姐姐何不认我做了妹妹，日后经常来我家坐坐，陪我说话。我病着不能出门，若是有姐姐这样的博学广闻的人作伴，我大哥复习功课也会放心些。”
尤夫人：“……”
这个宋小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两句话，就和曹家人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别当她没有看出来宋家也打了曹家二小姐的主意。
宋语冰的话，让曹二小姐的脸上绽放了笑容，笑着道：“娘，我想认下这个妹妹，行不行？”
曹夫人笑着点头：“好，宋扬州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高兴。”
“宋扬州？”
宋语冰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双眼，好奇地问。
曹二小姐立即上前，拉着宋语冰坐下，道：“我父亲非常喜欢你哥哥，说你哥哥是扬州的案首，索性就用扬州来唤他了。”
坐在一旁的上官燕：“……”
为什么曹二小姐对宋语冰就这么热情。
真是……
不开心。
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那里还顾得上搭理旁人。
上官燕只好木木地坐在一旁听。
小裴氏观感复杂地不停朝这边看，她能明显感受到宋语冰的变化和不同。
以前的宋语冰那里会这么活络，在侯府只会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她说朝东，宋语冰就不会朝西。
处处听她的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难道说……宋语冰以前都是藏拙？
宋语冰和曹二小姐两个聊的开心，从怀里取出帕子道：“二姐姐，我猜着你可能回来，花了好些时间，为你绣了方帕子，你可千万别嫌弃，我也就是绣工还能拿得出手。”
小裴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往那帕子上看，压根没留意宋太太给她说什么。
曹二小姐接了过去，打开来看，顿时发出小小的喜悦的叫声，道：“冰妹妹，你可真是心灵手巧，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办法。”
“哪有二姐姐说的这么好，”宋语冰不好意思地道：“我病着，绣的不如以前，再加上时间紧，来不及绣双面绣，只能绣这个给二姐姐，希望不要嫌弃。”
曹二小姐高兴地将帕子拿给曹夫人看，道：“娘，娘，您瞧瞧，我新认的这个妹妹多好。”
曹夫人拿过来，也赞不绝口，道：“真是巧手，构思精巧，丹青也一定是上佳。”
此言一出，尤夫人也看了过来。
还真没有想到，宋家这个病恹恹的女儿，竟然还这么能耐。
宋太太的脸上的得意，实在是有些压制不住。
若是宋语冰的双面绣展示出来，才不知道多让人惊叹呢。
坐在一旁发呆的上官燕，十分不满地道：“冰表姐，你就没有想起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