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厅堂，上官燕就看见，母亲垂着头，神情委顿，像是很多天没有浇水的花，很快就要凋谢于枝头。
“娘……”上官燕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自从上次太后寿宴，她就一直没有见到母亲，被关在海棠苑里天天学规矩。
不知道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上官燕很心疼。
她让娘为她操心了，作为一个继母，娘活在侯府，真是不易。
“燕儿。”
小裴氏抬起头来，看见女儿眼泪汪汪地站在堂下，怯生生的，很是疏远。
见到这个样子，小裴氏的心里一酸。
好些天没有见女儿，女儿好像廋了些，也斯文了些。
只是，看着真让人心疼。
上官成在一旁皱眉，这母女二人的表现让他实在是不放心。
若是小裴氏早点花心思教导上官燕，上官燕又怎么会现在再来受这么大的苦，这野性子不收，侯府必然会成为笑柄。
到那个时候，上官燕嫁不出去，老死在侯府里，小裴氏又怎么办？
小裴氏太短视了。
作为当家主母，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若是严氏……
一想到严氏，上官成移开了视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往事已矣，还是朝前看吧。
上官燕很想扑入小裴氏的怀抱，但是看到了上官成，步子一滞，顿住了身形，矮身施了一礼，道：“燕儿给母亲请安，给大哥请安。”
小裴氏也清醒了过来，温言细语地道：“燕儿，过来坐吧。”
上官成也点了点头，道：“燕儿进步不小。”
上官燕按照两位嬷嬷教的，低下头，含羞带怯地笑了笑，缓步走到了小裴氏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这含羞带怯的笑容让上官成的头皮发了阵麻。
上官成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小裴氏对上官燕道：“今天是你姨母家里办暖宅酒，你衡表哥也出了考场，我们也该去看看了。”
上官燕点头附和，道：“娘，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冰表姐，正好去探视一番她的病情，不知道冰表姐是不是好些了。”
这样的对答，倒也合规矩。
上官成在旁边想，从宫里请来两个嬷嬷算是做对了。
虽然上官燕的表现并不出色，但也差强人意，若是和之前相比，真是进步了太多。
小裴氏道：“燕儿去了裴府，可以四下走动看看，你外公自己画的图纸，内务府建的园子独具一格。见到你冰表姐，你说话千万要小心，别冲撞了她。”
裴丞相女儿这个身份，一直都让小裴氏很骄傲。
上官成不露声色地皱皱眉。
上官燕全都一一应下。
上官成在旁边喝茶，始终不出声，看着她们母女说了又半个时辰，这才放心。
看样子，今天上官燕出行应当不会惹什么麻烦。
上官燕道：“母亲，我身边的丫鬟都不当用，小春的伤还没有好，能否让落霞随我一同去裴府。”
“落霞？”
小裴氏有些犹豫。
落霞前几天落水，她都没有让人前来伺候，正担心上官成问起，女儿就偏偏提了出来。
上官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看了过来。
小裴氏的心头一跳，立即道：“落霞前阵子不舒服，不知道今日如何了，你要是让她陪你去，得先看看人好了没有。”
上官燕乖巧地道：“那请娘命人去问问她。”
不一会，落霞来了，在堂下施了一礼道：“禀夫人，落霞已经全都好了，三小姐要去裴府，落霞愿意随行伺候。”
小裴氏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伺候三小姐吧。去了裴府，园子大，稀罕景物多，你多照看点三小姐。”
落霞知道这是敲打自己在池塘里落水的事，连忙低下头，道：“奴婢都记下了。”
上官燕保证道：“娘，您放心，有落霞看着我，一定不会出错。”
小裴氏在心里暗自叹气，脸上却一派慈祥，道：“我当然放心，燕儿都长大了，知道该遵守规矩，出门做客也一定不会出差错。”
上官成起身道：“我还要去三皇子府办点事，等事情办完，我和三皇子一起去裴府，母亲和妹妹先行吧。”
小裴氏很是失落，但上官燕却十分开心，既能去裴府偷闲半日，又能躲开大哥，真是件美事。
“大哥，慢走。”
上官燕立即起身，恭送上官成离去。
小裴氏稳了稳心神，道：“燕儿最近的规矩学得不错。”
上官燕叹口气，“娘为了我如此担心，我怎么能不好好学。”
看看娘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自个的规矩不好会让娘如此，但是上官燕也想尽力做个孝顺女儿。
……
宋太太下午见到小裴氏也是一怔。
这才多久没见面，怎么就憔悴苍老成这个样子了？
以前春风满面风姿卓越的丽人不知到哪里去了，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又像是被难以说出口的心事折磨。
“妹妹，你……”
小裴氏叹口气道：“近来不知道怎么，晚上越发的睡不好，身体越来越差，请了太医来看，也不顶用。”
宋太太道：“无论如何，妹妹也要好好养护身体，一个太医不成就换一个吧。”
正好尤太医要来赴宴，让他顺便瞧瞧也好。
宋太太打定主意，却并未告诉小裴氏。
“燕儿的规矩越发好了，妹妹也该把心思放宽些，”宋太太开解小裴氏，夸奖起来上官燕。
上官燕的腰板挺的更加的直了。
她可是答应了母亲和大哥，既然出来，就代表着侯府，要给侯府张面子，万万不能丢脸。
上官燕放下糕点，端庄地问：“姨母，怎么没有见到衡表哥和冰表姐？”
宋太太笑着道：“你衡表哥在外面应酬男客，冰表姐在屋子里歇着，你要是在这里听我们说话无聊，不如去看看你冰表姐。”
上官燕有些犹豫。
要是万一自个去见了宋语冰，又把宋语冰气的吐了血，那她可是没有办法翻身了。
落霞这个时候及时地拉了拉上官燕的袖子。
上官燕回过神来，笑着点头道：“我猜是姨母和我娘有悄悄话讲，我这就去冰表姐那里，不烦你们。”
宋太太笑着道：“这孩子。”
上官燕带着落霞退了下去，宋太太笑着对小裴氏道：“你瞧燕儿这孩子，现在多乖巧。”
小裴氏苦笑了一声，道：“世子在她来之前敲打过她。”
“不瞒姐姐，我家这个混世魔王，在太后的寿宴上都说错了话，吓得我腿都都软了。好在太后娘娘过生，图个吉利，也没有怎么教训她。”
“世子都不放心她来瞧冰儿呢。”
小裴氏边说边窥看着宋太太的脸色。
听见小裴氏提起世子还在关心宋语冰，宋太太的脸色有些不自在，笑着道：“冰儿的身子好些了，前阵子雇的会做药膳的胡妈妈，手艺很好，冰儿的身子慢慢调理着，又吃了尤太医的方子，倒是慢慢地养了起来。不然我也不敢让燕儿去看，免得她们姐妹闹别扭。”
“那就好，那就好，我在府里天天担心着冰儿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说起来这个……”宋太太叹了口气，“尤太医说慢慢养着，只要让心放宽，一年两年总能好的。”
一年两年总能好的……
小裴氏很失望，要是宋语冰的病情要拖这么久，上官成能等吗？
现在，上官成念念不忘的要娶个妻子回来赶紧生儿子。
严氏那个没有生下来的儿子，成了上官成的心头刺。小裴氏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要是没有鬼迷心窍，设计严氏流产。也许这会，她和上官成还好着呢。
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现在的小裴氏恨不得能够退回到两年前，她一定什么都不做，安安分分地守着上官成，这样上官成的心还是在她这里。
但是，一切都无力挽回了。
小裴氏的神情，宋太太全都看在眼里，笑着道：“等会曹夫人要来，妹妹帮我一起招待。”
“哦？”小裴氏勉强打起精神来。
曹夫人是曹夫子的妻子，素来不喜欢和她们这些勋贵人家来往，今天竟然愿意来宋家暖宅，可见曹家对宋元衡的重视程度。
宋太太又道：“也不知道尤太医的夫人会不会来。”
尤太医对胡先生很感兴趣，这让宋太太也有些看好戏的心情，想着只怕有朝一日，尤太医会求娶胡先生。
但是关妈妈说不会。
白蕊问过胡先生，胡先生大怒，骂尤太医是不是猪油蒙了眼睛，竟然敢动这样的歪念头。
若是敢提，就要把尤太医打成猪头。
从此之后，胡先生看尤太医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宋太太这才相信，胡先生只怕是要立志独身一辈子。
这话还没有说完多久，尤太医的夫人就来了。
兴许世上的恩爱夫妻都会长得比较相像。尤太医看着圆润不得罪人，尤夫人也是如此，面色和善，白净红润，看着十分富态。
尤夫人还没有说话，就先笑，十分喜庆。
“我家大人总说，贵府里有一位奇女子，在药膳上很有造诣，不知道太太能否让我见上一见。”
尤夫人还没有寒暄几句，就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