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马车刚在将军府的门前停下，管家已经在府门前迎候着。
见穆振海脸色不愉的从马车上下来，不明白刚刚去丞相府时还是心情尚佳的老爷，回府时却是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多言，待穆菡羽和穆秋凝从马车上下来后，跟随在后面一起进了府。
还没走近，大厅里就传出茶杯被打碎在地的声音。
穆秋凝害怕的站在厅外，不敢进去，就怕会被责罚，但无论如何也还是逃不过的。
若是在以往，不管犯了什么错，只要穆秋凝对着穆振海撒个娇并软侬细语几句，最多也只是被轻言的责骂几句，还不至于到要被责罚的地步。但今天穆秋凝就不敢确定父亲是否会对自己如何，毕竟今夜自己在丞相府做出了这样鲁莽的事，不仅自己没了形象，还让父亲在众人的面前蒙了羞，失了脸面，现在不是自己作委屈的流几滴眼泪就是能够解决的了。
穆振海眼神凌厉的扫向她，穆秋凝被这样看着，瑟缩的更是厉害。虽说穆秋凝是穆振海最宠爱的女儿，多年对于这个曾经驰骋沙场杀敌的父亲，穆秋凝还是会从心里感到畏惧。
“爹。”
穆秋凝颤微着出声，目光飘忽的就是不敢与穆振海直视。
自己的这个女儿一向都是大方得体，从未让自己满意过，可今日在丞相府却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真如凝儿所说的那样？
想到这里，穆振海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穆菡羽。
穆菡羽感受到穆振海看过来的眼神，毫不畏惧的就这样和他对看着。
穆振海见看不出什么，又看向了穆秋凝，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怎样，但对于穆秋凝，此时的穆振海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
“凝儿，难道是爹往日有亏于你吗？竟让你今夜在丞相府做出这样让爹失了脸面的事来，你让爹日后在大臣的面前还怎么抬的起头来。”
对着父亲的严词厉语，穆秋凝只能泫然欲泣的看着穆振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希望能够引起父亲对自己的怜悯之心来，可惜只能说穆秋凝的方法在今夜是行不通的了。
看着父亲正在气头上，知道装委屈已经不能引起父亲的注意，穆秋凝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爹，不是的，女儿，咳咳咳”
慌忙出声想为自己解释的穆秋凝，不知是说的太过急切了还是故意为之，话只说了一半就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小姐。”
一直就站在旁边的寒香，见状，忙上前搀扶住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的穆秋凝。
不管穆振海对穆秋凝怎样的失望，但总归还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看着她即使带着面纱也掩饰不住的病态，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忍，就命寒香先待穆秋凝回房休息。
直到走远了，都还是能听见穆秋凝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穆菡羽就坐在旁边冷眼的看着穆秋宁在那自导自演，觉得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就要起身离开。
“站住。”
本就气还没全消的穆振海，见穆菡羽这样漫不经心就要离开的样子，对着她更是没有了什么好脸色。
“不知爹还有什么吩咐吗？”
穆菡羽面色清冷的看着叫住自己的穆振海。
“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凝儿。”
完全就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在说，穆菡羽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只留给了穆振海一个潇洒的背影。
“砰——”
在将军府里从未有人敢这样忤逆自己，而穆菡羽竟然无视了自己说的话，穆振海怒从心起的一脚踹翻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
觉得离大厅已经有段距离了，穆秋凝一把甩开寒香扶着自己的手，快步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寒香惊愕的看着穆秋凝向前走的背影，刚刚还病怏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倒下的小姐，此时此刻却生龙活虎的能够自己健步如飞的行走，表示深深的疑惑。
寒香快步的追上穆秋凝，本还想着进房伺候，但穆秋凝不多言直接就将她关在了门外。
一走进房间，穆秋凝一把扯下已经带了一晚上的面纱，她感觉到有些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外流淌着黄色的液体，若不是有面纱遮挡着，恐怕早就成为了那些人谈论自己的另一个话题。
想到此处的穆秋凝，眼神里就充满了怨恨，今夜若不是穆菡羽的有意为之，自己恐怕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失了理性。
穆秋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抚着用厚重的粉底才能掩盖住缺损的脸，房间弥漫着浅浅的哀伤之意。
在这以前，不管在哪里，自己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不管成王是否有意于自己，但自己还是能凭借着这花容月貌的姿色遐想着终有一天能成为他的女人。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就连自己的梦也破碎了。
这都是拜穆菡羽这个贱人所赐，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在丞相府出丑，要不是因为她，自己这张曾经人人羡慕的脸变得这样惨不忍睹，终日只能以蒙面纱才能见人，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连那一点的幻想都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穆菡羽，皆是因她而起，自己才会变成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房间里的哀伤迅速褪去，被浓重的阴霾所代替。
“啊——”
“小姐，小姐。”
一直站在门外的寒香，听见穆秋凝这么惨烈的叫声，以为是小姐出了什么事，焦急并不停的拍打着门，没有小姐的允许，自己又不敢就这样直接床进去。
“滚——”
这一声怒吼声很好的阻止了寒香还想继续拍门的动作。
现在的穆秋凝就像是被恶鬼附了身，面目狰狞，还有腥臭的黄水不断的从粉底里渗透出来，慢慢地，又恢复了属于她恶鬼般的模样。
甚至是比起以前还要更严重，本就已经恶劣的脸，又被遮盖在浓厚的胭脂粉底下，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严重的萎缩，穆秋凝感受到了从脸上传来无法言喻的灼痛感。
“乒乒——乓乓——”
寒香听着从房里传出来的声音，焦急的在门外来回的踱着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寒香咬了咬唇，复杂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后，突然向院外跑去。
“什么人，竟然敢擅闯姨娘的院子。”
一个人影突然从暗中突然蹿了出来拦住了横冲直撞的寒香。
寒香正想大叫以为是什么歹人，看仔细了才看清原来是韩连珠身边伺候的一个嬷嬷。
“周嬷嬷，快让我进去见大姨娘，大小姐出事了。”
这个被叫做周嬷嬷的皱着眉打量着寒香，本不想让这个不知礼数的丫鬟，但听说是有关大小姐的事，大姨娘又是最疼爱这个女儿，就带着寒香进去找韩连珠。
“翠菊，外面为何这样的吵闹？”
韩连珠已经被伺候着睡下了，但被外面的嘈杂声影响的睡不着。
“奴婢出去看看。”
翠菊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大姨娘，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寒香，说是大小姐出事了。”
听到自己最疼宠的女儿出了事情，立刻就从床上做了起来，在外屋伺候的翠菊为韩连珠套上外衣，以免她受寒。
“你说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韩连珠严辞中不乏带着一些急切的关怀之意。
寒香看向从屋内走出来的韩连珠，急着把穆秋凝回府后事情的经过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小姐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屋内，还不时的传出物品被砸在地的声音还有小姐的叫声，可小姐不让奴婢进去，不得已，奴婢就只能来找姨娘。”
韩连珠越听越是觉得心疼。
带着两个嬷嬷匆匆的往穆秋凝的院子赶去。
“凝儿，快开门，是娘啊，凝儿，凝儿。”
不管韩连珠怎么敲门，怎么喊叫，里面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韩连珠越拍越心急，越叫越担心，怕穆秋凝出了什么事，就让两个嬷嬷强行撞开房门。
看着东倒西歪的桌椅，还有满地的碎片，都不知道该在哪里下脚。
韩连珠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看见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沿上的穆秋凝。
“凝儿。”
韩连珠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杂物，走近穆秋凝。
听见韩连珠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转头去看，又迅速的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头发中。
虽然穆秋凝转身很快，但也还是让韩连珠看个仔细，她惊恐的看着穆秋凝，不敢相信刚刚那个面目丑陋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你们都先出去。”
韩连珠不知道那些下人是否都看见了，但为确保万一，还是让她们都先出去为好。
“凝，凝儿。”
“娘，你快出去，出去。”
穆秋凝听见关门声，以为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刚想砖头，就听到了韩连珠的声音，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丑样，就急促的让韩连珠赶紧出去。
听见穆秋凝的哽咽声，韩连珠感觉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坐到她的身边，轻抚着穆秋凝的后背。
“凝儿，转过身来，让娘看看你的脸。”
“娘，不要看，会吓到你的。”
韩连珠硬是扳过穆秋凝的身子，这才看清了她的脸，那哪还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只能说那都已经不是一张脸了。流出来的黄水，散发出来的恶臭，让韩连珠都不忍直视，心疼的问：
“凝儿，你告诉娘，你的脸为何会这样，难道你之前说你身体不舒服，就是因为它吗？”
韩连珠想要摸抚她的脸，但又怕会弄疼了她，更何况脸上都是流出来的水，让她更是不知从哪里下手。
听韩连珠这样问，穆秋凝整个人就变得阴狠，气愤的整个人都在那里颤抖着：
“是穆菡羽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穆菡羽，她怎么可能会敢做出这样的事。”
“娘，你不相信我。”
感觉到韩连珠在为穆菡羽辩解，心生不悦的阴森的看着韩连珠。
韩连珠被自己的女儿这样看着，又加上她的那张脸，感到害怕，觉得现在自己的女儿变的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没，没有。”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对母亲，放柔了声音，循循引诱着：
“娘，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若是被爹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就不会再让女儿出府了。”
“可是，你这样要如何出去见人。”
“娘你就不用担心了，女儿自会有办法，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不管是别人还是爹，你谁也不能说出去。”
“娘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看着眼前的穆秋凝，韩连珠感到有些的畏惧，从没见过这样给人阴寒感觉的女儿。
穆秋凝作乖顺姿态的依偎进韩连珠的怀里。
从大厅离开的穆菡羽，刚走进自己的梅香院，就听到柳梅的惊疑声。
“小姐，快看，房间里为何会有烛光？”
柳梅以为是院子里进了贼，从院门后拿起木棍，将穆菡羽保护在身后，蹑手蹑脚的走向房间。
就在这时，门从里被打开了，柳梅拿起木棍作势就要往那人的身上打去，好在那人迅速的抓住了打下来的棍子，面露凶恶的转头看向柳梅。
柳梅眨了眨眼，惊恐的松开手中的木棍，发现此贼人非彼贼人，他不就是常来找小姐秉烛夜谈的男子嘛，见他一脸的凶神恶煞，害怕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走伺候在那里，小姐也会打发自己离开。
穆菡羽眉眼含笑的看着龙裔尘，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怕他真的会生气，就极力的强忍着。
龙裔尘看着穆菡羽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感到有些无奈的说:
“想笑就笑出来，这样憋着就不怕憋出病来。”
过了好一会儿，穆菡羽才恢复过来，但眉眼还带着少许的笑意。
“你今日怎来的这么早？”
“我倒还想问你，你今日怎回来的这么迟？”
龙裔尘顺手拿起放在穆菡羽眼前她为自己倒的茶。
穆菡羽冷眼的看了他一眼，只好又拿起空着的茶杯重新为自己倒一杯茶，微啜了一口，才说道:
“今日是丞相府千金的生辰，所以才回的迟了些。”
关于这件事龙裔尘没有多问。
“我要离开几日。”
“嗯。”
穆菡羽只单字的应了声。
龙裔尘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穆菡羽的下文，但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出他想听的话，皱着眉表示他的不悦。
“除此之外，你就不想再说点别的吗？”
穆菡羽呆愣了会儿，后恍然大悟的看着龙裔尘:
“一路顺风。”
龙裔尘看穆菡羽恍然大悟般，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曾想她竟会说出这四个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要她说出这四个字，恐怕也已经是不易。
“今日赴宴想必你也应该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嗯。”
见穆菡羽对自己这样的冷淡，龙裔尘也不能强求，只能无奈的消失在夜色中。
穆菡羽放下茶杯看着虚无的夜色，她怎会不知道龙裔尘刚刚的心中所想，但她只能明知作无知，有些事经历过并痛过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一次，自己怕是再也输不起了。
漫漫夜色，愁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