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宫阙，熟悉的高墙，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熟悉的气息。
从御花园一路走来，何子易被勾起了许多回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很怀念那些与何子仁兄友弟恭的日子，那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的他们都还很小，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都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面对面坐着，可心里却各怀心思，对彼此有防备，也有隐隐的敌意。
这世间最悲哀的事，就是亲人成为敌人，因为血浓于水的羁绊是谁都无法舍弃的，成为敌人的无奈，只有局中之人才懂。
就在何子易感慨万千的时候，一道怯怯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平言王殿下且留步。”
何子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来人，很快便认出了这是孔言身边的侍女，似乎还是近侍。
小鱼几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垂着头低声说:“我家娘娘让奴婢告诉您，明月楼是个不不错的地儿，若是您闲来无事，可以去去那里逛逛。”
“明月楼”何子易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你且回去复命吧。”
“还还有就就是”
小鱼珉着唇，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出后面的话，虽然她一直都低着头，但何子易可以看到这丫头的脸通红，他无奈的笑了笑。
“你回去吧，她要你说的，我已经明白了。”
“是，奴婢告退！”说罢，小鱼欠了欠身，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何子易看着小丫头的背影，不禁失笑，她一看就还小，孔言竟让她来传那些恩爱情深的肉麻话，也确实难为她了。
离开王城后，何子易并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素因的医馆，毕竟是旧识，他回了驺业后于情于理都该买些东西去拜访一下。
眼下正是晌午，医馆前来问诊的人也比较少，素因吃过饭后就忙里偷闲的在院中看书，司徒阳则被奴役着搬那些已经晾晒好的药材，何子易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暗叹真是悠闲自在的好生活。
一看到何子易，司徒阳就躲进了屋里，他还在为那晚的事生闷气。
素因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伸出了白芷的手，对何子易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知道她这是要帮自己把脉，何子易心中一暖，也不禁有些愧疚，把手里的吃食推到了素因面前，说:
“一直都未来得及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姑娘笑纳。”
素因依旧执拗的伸着手，扫了眼那精致的食盒，冷冷道:“在笑纳之前，你得先让我把把脉。”
“别这么严肃，不如我们先说说”
“别想转移话题！”素因的脸色更难看了“就算是为言儿考虑，你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何子易无辜的摊摊手“我什么都没做啊。”
“前几天母蛊异动，你怎么解释？”
“言儿有事吗？”
素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只要一直有补品供应着，就算是母蛊发作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
见何子易一直磨磨蹭蹭的不愿意伸过手腕来，素因也不再跟他废话，站起身抓起了他的手腕，把手指搭了上去，何子易本想躲闪，却不料牵动了严重受损的心脉，脸色一沉，强忍着才没有发出痛呼。
“你”素因扔掉何子易的手腕，怒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轻重！”
“情况紧急，我也是没有办法”何子易捂着心口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素姑娘，我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
“”素因看着他不说话。
“第一件事想请姑娘为我和言儿传话，如今她已贵为皇后，我们见面多有不便，唯有通过姑娘才稳妥一些，不过你放心，一旦我皇兄看出了什么端倪，意图对你不利，我定会拼尽一切护你周全。”
素因听后点点头，这点她在何子易还未到驺业时便想好了，确实，作为当今皇后的救命恩人，她进宫确实方便一点，也可以随时跟何子易联络。
“那第二呢？”素因疑惑的问，她想不出何子易还会有什么事。
“第二件事，是关于生死蛊的。”何子易顿了顿，手下意识的探向心口，沉吟道:
“我曾看过一本叫苗疆蛊术的书，上面说想要解除生死蛊，只有在母蛊的宿主身上动手脚才行，原因是子蛊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只有需要供养的时候才会醒，所以只要赶在子蛊苏醒之前，宿主还未死亡的时候，把母蛊取出，用宿主的血肉将养就好，这个你知道吗？”
素因若有所思的看着何子易，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认为子母蛊的强弱，是与宿主本身相反的，宿主弱，则蛊虫强，我起初是接受供养的一方，也就是说身体里的子蛊不需要付出，只享用就好，言儿是付出的一方，所以她的身体才会那么弱，母蛊才会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以至于子蛊一旦死亡，它便会立即感知，虽其而去。”
“确实有道理，自反哺后，言儿的身体就比之前好了一些，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补品，母蛊便一直处于沉”素因的话戛然而止，她惊讶的看向何子易“你的意思是子蛊与母蛊的位置已变？”
何子易点点头“我记得书里讲过，子母蛊中‘子母’二字，只是表示供养，并不是说这两只蛊虫是子母关系，一开始我是接受供养的一方，所以我体内的就是子蛊，但反哺后，这一切就变了，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身为母蛊宿主的你，是不是可以自主完成子生死蛊的解除？对吗？”素因的脸沉了几分“明明只要你自己注意一点，你们两个就都可以活着，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总想着要自我牺牲，你觉得你死了，言儿会独活吗？”
“有时候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何子易苦笑“这次经脉受损后，我自己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我只是怕有个万一”
“言儿不会接受这样的万一的。”
“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让她忘了我的药？”
“实在是抱歉，小女子只是医人的大夫，不是仙人，还望平言王见谅！”
“素姑娘，帮帮我，我咳咳咳”
何子易一时激动，牵动了心口的痛楚，一直在暗处旁观的司徒阳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走到了他的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一粒小小的药丸就此滚出，他正要往何子易嘴边送，却被素因制止了。
“这药不能总吃！难受一会儿也比吃这种慢性毒药要好！”素因的脸色很难看。
“合着难受的不是你！”司徒阳推开素因，就要为何子易吃，何子易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从他这一举动，素因看得出，他是真的想活下去。
待缓解了一些痛楚后，何子易接过了司徒阳递来的热水，小小的珉了一口，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看着他几乎要虚脱的样子，素因叹了口气，说:“我可以给你开几副温和些的药，这样你就不至于总这么难受了。”
何子易点点头“谢谢你。”
这下司徒阳就不服气了，一把将那个小瓷瓶拍在桌子上，怒道:
“凭什么我的药就要命，你的药就行！”
素因扫了他一眼“我学医十三年。”
司徒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时间长算什么？我看的书比你多！”
“我学医十三年，云游各地。”
“你！”
“我学医十三年，云游各地，且救人无数”说完素因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司徒阳“阳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司徒阳有些无助的看向自己师弟，谁知那厮竟一本正经的研究起了一旁的精致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