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半个月之前，此时连殿试都没有结束，但李兴山和石不良早已经将东西收拾好，雇了辆马车朝着华平县的方向前去。
至于车夫就是由石不良来客串，虽然他不会驾车，但可以学啊，毕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尽管他对什么东西都有兴趣。
一路上，李兴山的兴致一直不高，石不良知晓他心中有事，一边是殿试被人顶替、一边是家乡遭遇山贼，这要是换作常人，怕是都该疯了。
“别一直哭丧着脸嘛，你不是说再有十天便能回去了吗？”石不良安慰道，“咱们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些天不是？”
“这个时候我要是能笑出来，那才是疯了！”李兴山摇了摇头，叹气声接连而起，“此前朝廷派兵支援，如今也没有一个消息往回传，华平县的情况到现在都不知，你让我怎么安心？
若是我能够参与殿试，能够得到一同出兵回去的机会.....”
“打住，你可前往打住！”石不良一把捂住他的嘴，感觉自己头疼又犯了，“从京城出来五天，你几乎天天念叨殿试的事情，就连做梦都在说这些，要知道之前我晚上怎么弄，你都不会说梦话的！”
“所以你晚上有对我做什么？”
“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差，需要调养！”石不良停下马车后，在车厢中摸了半天，拿出了一根人参，“你看，出发前我在药铺买的，那掌柜说这是千年人参，对你很补的！”
“真没想到你还知道去药铺......”李兴山拿过人参发现不对劲，“等等，买人参的钱你是哪里来的？你难道又学之前的那一套去骗人？”
“我没有！”石不良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就是从你那里拿了点钱......”
“你那是偷吧！”李兴山问道，“你偷了我多少银子？”
“没多少......也就几十......”
“才几十？”
“五百......”
“我这次出来也才带了八百两！”李兴山无语，“算了，懒得和你计较这些！”
石不良神色讪讪。
也不知是不是归心似箭的缘故，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缩短了三天，现在只需要翻过一座山便能到华平县了。
马车走到半坡上，李兴山突然发现不对劲。
“不对！”
“怎么不对了？”石不良左看右看观察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山清水秀花香风拂，不是挺好的吗？
“没有声音！”李兴山凝重说道，“华平县离此不远，如果真有山贼喧闹，这里肯定能够听见！”
石不良挠挠头：“是不是他们都回家吃饭了？毕竟这都十几二十天了吧？”
李兴山摇头：“就算山贼不在，那派来支援的将士们呢？说起来，自从咱们进了这山头，你可有听过鸟鸣？”
“好像......还真没有！”
“赶紧去看看！”
不等他们走到城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骇然。
密密麻麻的尸体，有些早已腐烂，鲜血浸入土地也逐渐发黑。地上的尸骨大多数都穿着统一的藤衣，不是官兵，似乎是山贼。
不过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两人看到了不少的士兵尸体，看腐烂的程度，怕只是也有十数天了。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石不良有些想吐，但现在可不是吐的时候，因为当他们走近城门时，却是发现城门早已打开，周围的尸体堆砌将大门拦住，不让它闭合。
“城门打开了，那我娘还有大哥他们......”不再犹豫，李兴山连忙冲进了城门，石不良克制着呕吐的欲望跟了进去。
城门内的情况比外面好不到哪儿去，尸体到处都是，鲜血也都发干，但其中也有不少尸体还没腐烂，似乎是刚死不久，看他们身上的统一制式甲胄，似乎是之前派来支援的将士！
心中的不适感加剧，石不良甚至都有些走不动路。
“好奇怪，为什么没有山贼的尸体？”石不良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在城中的尸体衣服和城门外的明显不同，城门内的尸体大多是将士而非山贼，就好像山贼到死都没有攻进城里来。
这就好像，这城中的杀戮根本不是山贼引起的，而是这些官兵将士！
“老李等等我啊！”发现这一点后，石不良赶紧追上李兴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不对劲，这里面没有山贼的尸体，你说这些人是和谁交战才被杀死的？”
李兴山任意看了几具尸体，然后凝重道：“尸体的致命伤非常锋利，而且伤口很深，很像是长矛一类的尖锐物器穿刺造成，一般来说，只有士兵才会配置这等武器，山贼一类都是用的刀一类！”
石不良忍不住说道：“难不成这些人是在自相残杀？”
“不知道！”李兴山烦躁道，“这里面没有城里百姓的尸体，可能他们是躲在了什么地方......对了！粮仓！他们可能躲进了粮仓里！”
想到这些，李兴山待不住了，连忙朝着粮仓的方向跑去。
见到了这么多的死人，石不良心中的不适感让他难受至极，但他更担心李兴山的安全，只能忍着感觉跟了上去。
跑过几条街道，两人听到了一阵惨烈的喧闹声，待走近一看，发现是将士在杀人！
只是他们杀的人不是山贼也不是百姓，而是他们的自己人！
“还真是自相残杀啊！”石不良忍不住说道，“这些人都疯了吗？”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归说，但跑归跑，石不良可不想参与进去，见李兴山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往哪里走，给我支个方向！”
“那边！”
七拐八拐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怎么什么都没有？”
“在地下！”
李兴山从他身上下来，在地上拉开一个板子，直通向下的楼梯出现在两人面前。沿着楼梯向下走，很快两人来到了一个石门面前。
“有人吗？”李兴山大声吼叫，石门内很快传来了细细索索的声音。
“没人。”
李兴山：“......我是李兴山啊！”
“兴山？！”石门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后石门打开，一个和李兴山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出现。
李兴山看到妇人大喜过望：“娘！”
“兴山？你怎么回来了啊！”妇人李氏看见自己儿子回来，惊喜之余有些担忧，“你没被影响吧？”
“什么影响？”
李氏看两人眼神清明，于是将他们先进来。
进了石门后，李兴山发现此有不少人，而这些人皆是华平县的百姓。
石门一关，石不良也松了口气，心中的不适感加剧了几分，让他不得不找个地方躺下休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大哥和娘亲都还活着，李兴山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为什么外面的人会自相残杀？”
“......不知道！”李氏叹了口气，“山贼刚来的那些天，城里的官兵都还在尽责驱赶，可等到局面越来越惨烈，我们才发现那些山贼和官兵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杀人！
他们手里有武器的，就用武器杀人，没有武器的，就用牙齿拳头将人咬死！我们有好些人都因此惨死，不得已只能躲进粮仓，这才没事。”
李兴山问道：“你们一直没有出去？”
李氏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天来外面动静一直没有停过，我们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往地面去！
之前有几个自告奋勇的年轻人出去探了探风声，结果只有一个回来的，而且那个年轻人也收到了影响变得极为好战噬杀！在他咬死两个人后，我们只能把他赶出去，然后他就再也没有音信......兴山，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李兴山哪里知道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过头，他正好看到躺在地上一脸不舒服的石不良，赶紧上前查看。
“石不良，你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不舒服！”石不良艰难地开口，他之前以为心头的不适是因为见到了死人闻到了血腥气，可现在石门隔绝没有了味道，他的不适感反倒越来越严重。
“总觉得心里好不舒服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奔流的洪水突然被石坝拦住了，没有了那种畅快感。
更严重的，石不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之前看到的那些惨状，还有那些一直在杀人的士兵！
他觉得自己心里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死死地握着拳头，希望度过那种感觉。
那些记忆中，鲜血流淌，或黑或红的鲜血在大地中流窜，远远望去似乎组成了一个字。
石不良凑近那字一看，竟然是一个杀字！
“杀杀杀杀杀！”
脑海中，杀的声音一直在回响，石不良眼睛莫名地泛红。
“杀？杀谁？我能杀谁！不，我不能杀！”石不良在地上挣扎，此时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此时李兴山担忧道：“石不良，你没事吧？！”
石不良终于停止了挣扎，他睁开了一副猩红的双眼，看着关切着他的李兴山，一股勃然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