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我把手机定位发给你了。你一定要快一点，我好怕他们对我怎么样……”
“我马上就来！”
听到童彤在电话那头的催促十万火急，张慕挂断电话之后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再快一点！”
司机却说：“小姑娘你放心，二十分钟之内肯定到，但再催就快不了了！你看，前面是红灯。但有啥着急的事，也不急这一分钟对不对……”
听得出司机有很强的表达欲，想跟她普及交通安全知识，顺便讲几个最近的交通事故。但张慕担心童彤的安危，随着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来，她整颗心都是揪着的。
二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到达手机上收到的定位地址。
张慕下车之前，嘱咐道：“师傅，麻烦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接我朋友回来。”
她说着刚打开车门，童彤已经不用人接，自己朝这方向跑了过来。
上车之后一把抱住张慕，开始嚎啕大哭。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童彤头发凌乱，遭遇过抢劫似的。马尾都掉到肩膀上了，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这同学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欺负了吗？”
“没事。”
张慕回他一声，转头拍着童彤的背脊安慰：“没事没事。”
后来将两个女孩送回去，司机忍不住多了句嘴：“要不要帮你们报警啊？”
“不用，谢谢你师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童彤现在在报社实习，仍然住宿舍，她这样不方便回学校。
所以张慕把她带回家，先让她洗了个澡。
等只有两个女孩的时候，她们才开始谈论跟刚才有关的事。
张慕问：“你的素材还在吗？”
“手机被他们抢过去，里面的素材都删了。但我藏了个摄像头，他们没发现。”
童彤捧着张慕给自己泡的咖啡，呼出一口气：“幸好，这周的稿子还有着落。”
“那些人除了删手机素材之外，没为难你吧？”
“有啊，他们不让我走。有两个特别壮的厨子长得凶神恶煞，说话很吓人，我还以为他们要打我呢。还好他们其实也挺怕事的，最后没对我动手。”
童彤弄得这么狼狈，是因为她在一个自助餐餐厅后厨做卫生情况暗访时被发现了，那里老板扣着不让她走。
幸好她机灵，在张慕赶到之前已经跑了出来。
可刚说完幸好，下一秒，童彤又突然抽噎起来。
她瘪着嘴，跟张慕哭诉道：“我觉得做记者太难了，刚才真的好危险。”
“没事了。”张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慕慕，我最近压力好大啊。我们这种实习生没有门路，拍不到新闻写不出稿，急得我头发掉了一大把。做暗访被人家发现，还要遭受辱骂和人身威胁，你不觉得干这行很辛苦吗？”
“偶尔会觉得有点。”
“只是有点吗？”童彤不敢相信地看向张慕，觉得她说得这么轻松简直对不起自己掉的头发，“可能因为你长得好看，在实习单位大家都会照顾你吧，你肯定不会被派去暗访。”
张慕目前是在广播电视台做实习生，的确因为外表的优势，领导一开始建议她担任出镜工作。
但张慕自己却宁愿做个调查记者。
外表有局限，但也有适合她做的暗访。比如，她上周就曝光了随着某宝普及壮大而盛行的网络刷单骗局，避免更多人上当受骗。
“慕慕，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害怕吗？我听上面的师哥们说，做咱们这行最容易被打击报复了。有天我闲来无事上网去搜有哪些记者被报复的新闻，看得我遍体生寒，连觉都不敢睡。师哥说咱们这个时代，已经不适合再为梦想与正义去说真话了。”
“我当初刚进报社的时候，写过一个谴责虐猫的报道，后来就经常收到小动物被虐待后的照片，还有一些辱骂攻击我的话。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到我的联系方式，他们太可怕太坏了。师兄揭露过一些企业的违法违规操作，后来也遇到过被恐吓被跟踪的事……”
童彤说的这些，张慕都没有遇到过。
曾经的确有前辈提醒她，说她不够圆滑，心态需要调整。
但张慕不是个容易听劝的人，她内心有自己的坚持，当初选择这个专业，也是为了某个人……为了真相，为了能帮某些人发声。
幸运的是，她好像从实习以来就挺顺利的。
“你这不是一般的幸运了吧！我看过你写的报道，是真敢说呀！”
童彤实在想不通，难道坏人都因为张慕长得漂亮，而对她格外宽容吗？
这个世界对美女也太友好了！
不止童彤觉得奇怪，一开始知道张慕学新闻专业并且立志做记者的时候，陆医生也曾经劝过她。
虽然这一世，陆医生不是她的心理医师。但作为朋友，从聊天交流中他也已经分析出了张慕的性格弱点。他说她不适合这一行，并且给张慕列举了某些记者因为承受能力不够而崩溃的心理学案例。
就像童彤遇到那些虐猫的变态攻击，如果疏导不好，也容易得抑郁症。还好她心宽，每次这么哭一场就能转头好了。
张慕没有这项技能，居然也能在这个行业做下来，这倒是让陆医生很意外。
之后，也就不说她什么了。
但张慕不知道的是，陆医生后来不怎么联系她，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专业上看走了眼。
而是因为，他知道张慕已经有男朋友了。
“反正，你听了我的经历最好自己小心一点，别一个人待着。”
“嗯，我知道。”
其实，张慕未必不懂规则。
但她是这个时代的既得利益者，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太沉重了，童彤哭过一场心情也得到纾解，她开始左右张望着问道：“对了，你家田野呢？怎么没看到他？”
“今天晚上有应酬。”张慕回答。
“他每天都有应酬吗？”
“最近是。”
“慕慕，我跟你说，我们报社上个月才做了个调查，是揭露某些KTV里面有不正规交易的。听说人家做那方面生意，目标客户群就是针对事业有成的大小老板，你不担心吗？”
“田野不会的！”
“你呀，好歹给他打个电话，催他早点回来啊。虽然我也相信野哥，但男人总是需要敲打敲打的。尤其他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最容易抵挡不住诱惑了。”童彤说得煞有介事，已经自作主张帮张慕拨了田野的号码，顺便多嘴说一句：“对了，秦总是不是也在呢？”
张慕知道最后一句话，才是她想表达的重点。
上次田野公司聚餐，张慕带了童彤一起去，总觉得吃过一次饭之后秦天天跟童彤之间就有了点什么。
但两个人都没挑明，应该还处于朦胧的阶段。
这时，拨给田野的电话已经被接听了。
张慕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你那边应酬结束了吗？”
“还没。”田野反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张慕说着看到面前童彤的挤眉弄眼，问田野道，“对了，秦总跟你在一起吗？”
“他酒量不行，已经臭不要脸地当了逃兵，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今晚估计有得应酬。”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
“没事，你随便打扰。好不容易主动打电话来，不让我开个视频给你查岗吗？这包厢里可有女的哦。”
“不用。”
“看看嘛，算我求你看的行不行？”
“别闹了。”
张慕被他逗得耳根子发烫，挂断电话之后对童彤道：“就田野一个人，秦总已经回去了。”
“哦。”
另一边——
田野看着被张慕着急挂断的电话记录，几乎都能想象到她神色窘迫的样子，不禁好笑地勾起唇。
张慕平常太矜持了，总对他表现得很放心。
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有种超脱年龄的成熟。
所以田野就总爱逗她，欺负她面子薄，看她露出小女生的一面很有趣。
其实今晚应酬已经喝得差不多，四个老总喝翻了三个，只差最后一个他就能功成身退。
但最后剩的这位黄总并不热衷喝酒，已经霸着麦唱了一个多小时，此刻正在用广东人都听不懂的粤语嚎唱《铁血丹心》。
田野无聊地转着手机，注意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眼望过去，正好跟一个美女对视。
对方朝他笑笑，笑得有点眼熟。
好不容易等黄总唱完《铁血丹心》，人家又开始捏着拳头唱《精忠报国》。
这时，包厢里负责给他们点酒的美女便走到田野身边来：“田总，你还认识我吗？”
“？”
“我叫夏欣，跟张慕是一个学校的。”美女自我介绍道，“你以前还给我送过快递呢。”
闻言，田野再看了她一眼：“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美美的欣欣欣’？”
这个名字当初还被田野嘲笑过，此刻从他嘴里念出来带着一种逗趣。
“哈哈哈……你真逗！”夏欣娇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顺势在田野身边坐下来。
“对了，你现在还是张慕的男朋友吗？”夏欣状似无意地问道。
田野点点头：“是。”
闻言，夏欣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捂住自己的嘴：“你们居然还在一起？那你可真长情！”
“不是我的功劳，全靠她脾气好。”田野顺口就夸张慕。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德行，张慕能忍受他这么久是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