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台球厅里，孟晓月跟张慕说她想回学校。
但是出去之后，那个女孩又改口说她想回家了。
她现在的状况的确不适合去学校，后来在回家路上，孟晓月情绪依然不太稳定。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都要紧紧挨着张慕。
本来张慕习惯跟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保持距离的，但感觉到对方一直在发抖，她也没表现出来拒绝。
毕竟今天晚上事出有因，被打破安全距离也不是只有这一次。
而且除了沉默着给予一个支撑，她没法说什么去安慰她。张慕自己心里都很难受，在台球厅包厢里看到的那一幕对她来说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这二十八年来，抛开她发现丈夫出轨的那段时间，张慕都活在一个干净得仿佛精心过滤过的世界里。要当着她的面揭开下水道盖，尽管今天只是让人嗅到一丝腐臭的腥气，也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更何况张慕心里还认为，这件事有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之前没有领会孟晓月的求救，如果不是自己的逃避，人家可能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今晚回去，恐怕她的抑郁症又要加重了。
“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孟晓月突然开口道。
闻言，张慕侧头看了她一眼。孟晓月脸还是白的，但是耳朵却红了。
这不是害羞得红，只是被局促和难堪染上的颜色。
“好！”张慕点点头，算是承诺她了，“你放心吧。”
听她这么说，孟晓月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下来一点。
“谢谢你。”她用比刚才还小的声音说。
“如果下次再被骚扰，你还是报警吧。”张慕建议她。
“嗯。”孟晓月敷衍地点了点头。
……
最后，出租车在孟晓月所住的片区路口停下。
张慕则在旁边女生露出一丝拮据表情时，主动付了款。
“谢谢你啊，我明天去学校把车钱还你。”孟晓月不太好意思道。
“不用，快回去吧。”
张慕将孟晓月一直送到她家门口，看着女孩在半掩着的木门里透出来的白炽灯光下回家，这才转过身，仔细观察了十年后在这座城市再也看不见的棚户区。
身后那扇门里，紧接着传来家长的叫嚷声，似乎在抱怨学校又要催缴资料费的问题。
张慕突然明白，为什么孟晓月不愿意报警处理了。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往回走，突然发现自己拜托在这儿等着她的出租车不见了。
而在之前那辆出租车所停的位置，现在多了个摆着爱摆pose的机车少年。
刚才田野一路在后面跟着她们，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过好几次。想想今天晚上的事也多亏他，张慕便朝着男孩走过去，对他道：“谢谢你啊。”
“口头上的谢就算了，屁用没有！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答应再跟我约会一次，重新考虑做我的女朋友呗？”田野倒是很会顺杆往上爬。
不过他说完这个，张慕没接。
“那要不我们一人退一步？今天下午那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呢？怪我嘴贱，我不该说你假！可我晚上也帮过你的忙，让我送你回学校，咱们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
“你看看时间，现在可已经九点半了。这儿几乎没什么车，而且有我在这儿别人也不敢载你，乖乖女孩太晚不回家可是会有危险的哟。”田野故意吓唬她。
这个人何止是嘴贱？现在这种明目张胆威胁女生时，摆出来的表情也挺贱的。
不过贱有贱的好处，张慕拿他没办法，最终还是只能上他的车。
这回坐到机车上，张慕尽量想前面开车的男孩保持距离，防止他又来突然刹车占人便宜的那一招。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某人换了策略。
张慕也是听到自己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激烈，才意识到不对：“你干什么？！！”
“别回学校了，我带你去兜兜风！”
张慕：“啊？”
田野：“别害怕，一会儿太快受不了你就抱紧我。”
“……你放我下来，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走咯，追风去咯！”
张慕的声音后来都被呼呼的风声淹没，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她只感觉那个男孩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街边装饰在树杈上的霓虹都变成一颗颗从她眼前一闪就过的光点。身边一切具象的景色都被虚幻化，让她能清晰去感知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无尽黑夜，夜色这个虚幻的东西反而又被具象化了。
随着对速度的慢慢适应，张慕感觉自己的心居然没来由地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最终田野把车停在一条张慕不认识的街道上。
男孩去路边超市买了两罐水，一瓶冰可乐一瓶冰啤酒。
他把可乐递给张慕，女孩接过来却没喝：“谢谢。”
“你是不是连对坏人都这么轻声细语地讲礼貌啊？”田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随即他拉开自己手里的冰啤酒，猛然灌了一口，突然就着酒气凑近张慕道：“知道这是哪儿吗？偏远地区……今晚我就没打算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