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训中心，花滑馆。
“你看微博了吗？”
休息的时候，一名运动员问另外一人。
“平时训练都累得半死，哪有时间玩那个？”
另外一人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是不是又有哪个明星爆出绯闻了？”
“不是明星，是裴安安。”
“裴安安？她能有什么绯闻？再说了，就咱们运动员那点儿粉丝量，就算是有绯闻，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吧，尤其是咱们练花滑的。”
作为一名花滑运动员，微博关注度能有个几十万，就已经是数量庞大的存在了。
可是这点粉丝量，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根本就不值一提。
“人家可不光是运动员，还是一个知名的漫画博主呢。”
“漫画博主？”
“你听说过’迷路小姐’这个名字没有？”
运动员刚说到这里，想起来对方不玩儿微博，连忙跟她解释。
“那个漫画博主的昵称就叫’迷路小姐’，粉丝量高达几百万，比娱乐圈里的一些演员的关注度还要高呢。”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个’迷路小姐’的本尊就是裴安安吧？”
对方打了一个响指。
“就是这么回事儿。她前两天发了一张自拍，自己爆出来的。”
沈雁初从两人身边经过，不经意间听到后面这几句对话，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折返到两人跟前。
“你们刚才说什么？”
爆料的那名运动员没有注意到沈雁初的异样，笑吟吟地开口。
“雁初，你跟裴安安的关系那么好，该不会连她是知名漫画博主这件事情都不知道吧？她连这个都瞒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沈雁初眉心微微皱起，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晦涩的暗光。
“你刚才说，她是’迷路小姐’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爆出来的？”
“是……是啊。”
那名运动员这才注意到沈雁初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敛起唇畔的笑意，怔怔地点头。
“你可以去她的微博上看看，最新的那一条就是她的自拍。”
沈雁初拿出手机，登录微博。
她每次都是直接登录上去，不需要输入账号跟密码。
可是这次不一样，竟然需要输入密码。
她记得距离她上一次登录不过只隔了四、五天的时间。
沈雁初输入密码，点击登录。
没有显示密码错误之类的提示，看来密码没有被篡改。
刚一进入客户端，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是粉丝给她的留言。
吃饺子不蘸醋：女神，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光漫画画得好，冰也滑得这么溜。
过眼飘飘：小姐姐，知道你是花滑运动员之后，我特意搜了关于花样滑冰的一些资料。我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项运动。
鳄鱼的眼泪：你瞒我们瞒得好苦。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可爱的份儿上，我就勉（毫）为（无）其（芥）难（蒂）地原谅你了。
轻舞飞扬：女神，你的百度百科是不是应该更新一下了？
……
沈雁初大致扫了一眼私信，然后翻到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
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个九连拍，照片上面的人正是裴安安。
另外一张，是一幅漫画。
她想起来，正是上次裴安安来她家的时候，她丢掉的那张。
沈雁初看着这两张照片，眸光仿佛蒙了一层雾霭，晦涩难辨。
心头涌出一股酸涩，有种被背叛之后的窒闷感。
她的手心紧紧握着手机，静默了片刻，转身大步离开。
沈雁初离开之后，周围的空气终于开始流通。
那名运动员搓了搓有些发凉的胳膊，神情露出几分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另一人摇摇头，同样面带困惑。
“不知道。”
*
裴安安来到咖啡厅，缓缓走到沈雁初身后。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嘴唇抿了抿，眼睛里流露出几许复杂神色。
有不甘，有自责，有愧疚，还有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的面色蜡黄，身体也消瘦了许多。
原本灵动的杏眸就像是被抽干了灵气一般，死气沉沉的，没有了以往的生机跟活力，甚至染上一层浑浊。
裴安安深吸一口气，走到沈雁初对面坐下。
她努力挺直身板，迎上对方的目光。
“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淡淡地问道。
沈雁初把手机推到裴安安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在微博上发布的那张自拍照。
“这个，你准备怎么解释？”
她的
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裴安安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闪烁，眼睛也眨动得有些频繁。
她的双手从桌面上滑落下去，不安地绞动在一起。
“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柳涵玥告诉她那些事情之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好。
再加上比赛失利，裴屿铭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而她又被告知无缘参加这一届的冬奥会，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人生的绝境一般。
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每天都生活在忧郁跟黑暗之中。
尤其是柳涵玥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响起。
或许是为了报复沈雁初，又或许是她太需要别人的关注了。
她盗取了沈雁初的微博账号，并且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照片。
看着微博下面不断增长的评论量跟转发量，她竟然生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可是当这种病态的满足感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连自己都唾弃的事情。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沈雁初平静地开口。
裴安安脑袋深深垂下。
“……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沈雁初的声音染上一丝凝重。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要这么做？”
裴安安不敢看她的眼睛，耷拉着脑袋，不停地摇头，瘦削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沈雁初的脸庞上终于添了一抹郁色，还有一缕失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夹杂着细小的冰粒，落在玻璃窗上。
“你不该打它的主意。”
女孩儿的声音低沉，喑哑。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着，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雨声将女孩儿的声音切割得破碎，却又裹挟着几分模糊的死寂。
她不会知道，这个微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它陪伴了她十几年，里面记载了她对路城的所有爱恋。
于她而言，这个微博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沈雁初深深地凝望了裴安安一眼，拿起手机，转身离开。
裴安安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
路城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想起早上沈雁初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伞，便拿了雨伞，准备去接她。
他刚打开房门，就见沈雁初站在门外。
浑身湿淋淋的，雨水从衣服上流淌下来，落到地面上，碎成七、八瓣。
路城额头狠狠一跳，连忙将女孩儿拉进房间，帮她把湿掉的外套脱下来。
然后拿了一条干毛巾，给她擦拭发丝上的水珠。
“知道外面下雨，怎么不在训练馆多等一会儿？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沈雁初没有说话，伸手抱住路城精瘦的腰身，窝进他怀里。
“撒娇也没用。”
路城嘴上这么说着，眼神里却满是宠溺，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
“好了，不说你了。我去给你沏杯姜糖水，要不待会儿该感冒了。”
沈雁初手上微微用力，胳膊收紧几分。
“让我抱一会儿。”
她的声音闷闷的，路城这才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他轻声问道，低沉的声音溢满了柔情。
沈雁初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
沈雁初把那条微博删除，面对粉丝的疑问，她选择沉默，没有解释。
那天过后，裴安安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有接。
路城不知道沈雁初跟裴安安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她不想说，他也并没有追问，只是越发地宠着她。
这天晚上，门卫打来电话，说是楼下有位姓裴的姑娘要见沈雁初。
路城走进卧室询问沈雁初的意见。
“要见她吗？”
沈雁初静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摇头。
“不了。”
路城颔首，随即说道。
“家里没烟了，我去楼下买包烟。”
“……嗯。”
裴安安站在小区门口，见里面有人影走来，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可是当她确认对方不是沈雁初后，眸子里的亮光又瞬间黯淡下来。
“雁初姐她……还是不肯见我。”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落寞。
“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城垂眸凝视着裴安安，淡淡地开口。
裴安安沉默了片刻钟，将
微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太需要倾诉了。
这件事情闷在心里，就像是一块巨石，快要把她压垮了。
“你不应该这么伤害她。”
路城的眉心紧紧皱起，低沉的声音染上几许冷淡。
裴安安听到他语气里的淡漠，原本愧疚的心境突然生出一丝不甘。
她赤红着双眼紧紧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的亲生妹妹？”
才是那个他应该倾心维护的人。
“我知道。”
路城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