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被注射了镇定剂,云朵朵继续陷入睡眠。此时此刻的安静如婴儿般的她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刚刚狰狞如鬼,疯狂嘶吼的样子。

“医生,医生,我妹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样了?”无助的泪悬于眼眶,云欢颜满心惶然,需要医生的专业建议来抚平惊恐的皱褶。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凝重:“云小姐,令妹已经渐渐走出自我封闭的那一个阶段,现在的她如初期忘不掉她被侵害的那一幕。目前对她来讲很重要,若她能走出伤痛,便能恢复正常,如若不是可能一辈子疯狂。”

云欢颜被医生的话惊得后退了两步,抬起泪痕斑斑的眼:“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我求你!”巨大的惊恐抽光了她的力气,整个人软软倒下。

一旁的赫连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颜,你别这样医生一定会尽力的。”

被赫连玦冰寒的目光吓了一跳,医生带着一丝严肃:“云小姐,医者父母心,你的担忧我很清楚,也很理解。我们会尽力医治令妹的,只是,她患的是心病,你的话比我们有效的多。我想这是好的发展,若继续下去,她会好转的。”

医生的话是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抹曙光,喜悦浮上脸颊,绯色红晕盖住苍白,双眸熠熠生辉:“真的吗?”

“嗯,只要家属和我们积极配合,我们有信心。”医生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笑容。

“谢谢,谢谢。”双手捂住脸,任泪自指缝间一滴滴落下,地毯上全是疼痛的晶莹。

云欢颜步履沉重地走向熟睡中安静的妹妹,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朵朵,你听到了吗?你不要再禁锢自己了。朵朵,求你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悲伤穿透空气丝丝缠绕着赫连玦的心,如锯子一下又一下割据着,疼痛万分。

接下来的几天云朵朵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虽然有继续歇斯底里,不受控制的时候,不过也有依稀清醒,认出她的现象。

这样的扯痛和狂喜对云欢颜一种巨大的折磨,云朵朵的病牵系着她每一根神经,所有悲喜全不由己。

赫连玦如幽灵般,似一直在她身边,每每当她受不了疼痛时,他总会从天而降,安抚着她受伤的灵魂。

不敢刻意去想像他的存在,因为她始终无法面对他。原本坚硬的壳被他敲出几条细缝,暖意入心,融化着里面的冰棱。

她之前坚定的想法正被他一点点改变着,她似乎越来越无力支撑住。

妹妹的病牵系着她整个灵魂,她暂时没有余力赶赫连玦走。尽管知道他是个恐怖分子,随时会偷走她的心。

知道自己应该离他远远的,却仍贪恋着自己他给予自己的那一份支持与温暖。

“姐”一声细如蚊蚋的呼唤幽远缥缈,仿若是前尘真挚的声音透穿时间的厚布,变了味道,却依然让她恍惚,心颤。

照顾了云朵朵整整一夜,疲惫不堪的云欢颜睁开眼。迷离恍惚的眼神里荡起苦涩的笑,又是梦境的美好。

收起失望,敛了敛神,告诉自己。她一定要相信朵朵,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发生。

“姐。”这下子的声音真确了起来,云欢颜猛然一惊。僵硬转动脖子望向病床上的妹妹,只见她清澈的眸子不再蒙着一层灰雾,流淌着几丝孱弱的惊恐。

泣然欲泣,悲伤悬挂眉间。在妹妹的眼中,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云欢颜惊喜交加,情不自禁双手捂住唇。太多的话鲠在喉间,咽不下,出不来。滚烫的泪模糊了双眸,疼痛着喜悦。

过了好半晌,她才从惊喜里转醒:“朵朵,叫我什么?再叫一次。”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如同她不敢置信的心。

姐姐的样子让云朵朵惊慌失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姐,姐,姐”

“朵朵,朵朵,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朵朵!”紧紧抱住妹妹,哭得无法自持。

俩姐妹抱头痛哭,倾尽悲伤和委曲。

不知哭了多久,红肿的眼眶,沙哑的声音,越来越疲倦无力的身躯。云欢颜自妹妹怀里抬起头来:“朵朵,告诉我,我是谁?”彷徨的心仍悬在半空,她好怕只是幻梦一场,美丽的海市蜃楼。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对我最好,最爱我的姐姐。”云朵朵的每一句呼唤都在云欢颜心头开出一朵花。

在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后,老天终于肯对她仁慈一次了。

“太好了,太好了,朵朵,你可算醒过来了。”一再重复着自己的喜悦,天知道那背后堆砌着太多伤与痛。

“嗯。”感染了姐姐的喜悦,云朵朵同样激动不已。

*

云朵朵一天天好了起来,她已经能正常的与云欢颜沟通,亦能想起她们一起经历过的快乐童年,糗事趣事。

对于这份天赐的礼物,云欢颜深深感激着。

俩人都很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一天的可怕经历。在疗养院的日子飞快流逝,一流的环境,一流的服务,再加上vip病房的特殊待遇,连医院固有的消毒剂味都没有。

精致的房间宛如星级酒店,若不是时有穿白大卦的医生出现,云朵朵真以为是度假村。只是,每每看到墙角那不敢出现得太明显的俊朗身影,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

老天真的对她太不公,太残忍了。她再也不信命了,她的未来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把握。她再不是任人随意利用的傀儡。

沉浸于妹妹清醒的喜悦里的云欢颜没有感受到朵朵的变化,只当她是还没完全走出阴影,对她更加怜惜,更加呵护。

一晃冬已过半,万物萧瑟,露出秃秃的枝节伸向天空。有些花枯了,依然有新的盛开,有些草黄了,新绿覆盖。

季节的轮回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稍稍迟疑或停歇。这半年的经历想想总那么虚幻,比梦还不真。

随着妹妹病情的好转云欢颜的悲伤渐渐散去,骨子里的坚强重新占据。她开始投简历,无奈,大学没有毕业,学的又是音乐,她专业性不强,很难找在合适的工作。

可是,她不能总依靠着赫连玦。她要与他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就要离开他的势力范围,最好离开这个城市。

天空阴沉沉的,阵阵北风呼啸而过,半空飘起烟色尘埃。几片黄叶被风卷起,纵然再多眷恋,也只能留给大树一个悲伤的背影。

痴痴望着窗外,神游太虚。

“姐,你怎么了?”怯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起云欢颜一个人的烦恼,反射性挤出笑:“我没事啊,朵朵,睡得还好吗?”

极力表现出快乐的一面,不让云朵朵有任何心理负担。换下宽大病号服,穿上简单的家居服,云朵朵显得俏丽青春,身上却出现了与年龄不附的忧郁。

“姐,你别骗我了,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说得十分笃定,姐姐其实很单纯,心事全写在脸上,一眼看透。

“朵朵”在妹妹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云欢颜有些心虚。现在朵朵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她的精神才稍好一点,负担不起太多。

欲言又止,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只谈童年快乐,几乎绝口不提与雪园,与赫连家有关的人或事。那里是她们共同的殇,只待时间慢慢愈合,不能轻易触碰,一旦撕裂,后果不堪设想。

云欢颜的表情让云朵朵明白了些什么,藏起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缓缓蹲了下来在,头靠向姐姐的肩,幽幽地说:“姐,你是不是在投简历?可是,你大学才读了两年,没有文凭,没有经历,你又能找到什么工作呢?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走?”

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妹妹一清二楚,可是,她最后一句话触痛了她隐藏的伤。

一抹痛在心底漫延,似浮在水面的血丝,被水波撕裂,游离出更细却更痛的红。她知道妹妹还未自那可怕的经历中走出,她很彷徨,缺乏安全感。

而熟悉的环境和事物总能给人一份坚定,她明白,却很自私。

“朵朵,我们不能总靠着别人,更何况赫连总裁没有欠我们的。”

“怎么没有?他不是承诺过要给你雪园和赫筑的股份吗?姐,你为什么不要?”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么多的财富,她们几辈子都赚不到。她不明白姐姐明明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连自己应得的报酬都不要?

她可知道她们这样孤苦伶仃,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根本难以在这社会上立足,只有继续被人欺负的份。

难道,生活赋予的磨难还没让她清醒吗?当今的社会有钱才是大爷,没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妹妹的惊诧和置疑,云欢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妹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她自然渴望一份安逸。可那些不是她们的,寄人篱下的生活只会磨光她们仅剩的尊严。

就算生得再苦再卑微,她也要活得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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