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再多惊恐与慌乱,时间总是不会可怜她,给她调理的空间。很快,欣姨和已经穿戴整齐的赫连羽出了房门,一看到云欢颜,赫连羽惊讶地叫了起来:“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着不待云欢颜反应过来,手已覆上她额头,掌心下的热度,赫连羽再次惊叫:“姐姐,你发烧了,好烫啊。”

经赫连羽这么一提,云欢颜本能扯出笑,想对他说自己没事,却被一阵晕眩拖入深浓的黑暗。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好难受,一会儿被泡在冰水里,一会儿又被放在火上烤。

“好冷啊”

“好热有火”

“小宛,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爸爸,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朵朵,你真棒,姐姐请你吃冰激凌”

病得迷迷糊糊的云欢颜,一个劲梦呓不断。笑和泪交替,在现实和过去的挣扎里折磨煎熬。

“玦少,医生说,她再不醒十分危险。”冷艳艳机械式的声音没有因云欢颜的病况而有任何起伏,这世上能令她失控的事很少。

“再去找。”戴着面具的赫连羽,双眸紧紧盯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云欢颜,眉头微蹙,薄唇紧抿。

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提出疑义,只恭敬对他点点头:“是,玦少!”

已经两天两夜了,云欢颜一直高烧不退,打针,吃药,输液都没有用。病情反而越来越重,多位名医都束手无策。

周海蓝怕赫连羽又要守着云欢颜,将他带出去玩几天。低贱的云欢颜不配得到她儿子的关心,照顾。

雪园没了当家人,众女佣又因小宛的事迁怒,惧怕于云欢颜,她在与不在都不会太惹人注意。所以,他将她拉回焰盟总部,这里是他的地盘能更好的照料她。

听着她梦中的句句呓语,赫连玦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他好羡慕她拥有过那么完整美好的童年,哪怕生活有些贫瘠,却有许多可以回味,美好的地方。

回想自己,他的童年只有成堆的书本和鞭子。当同龄人躲在父母怀里撒娇,他已经学会了什么是隐忍,认识了什么叫残酷,知道要靠自己才能存在,懂得了迎合与妥协。

所以,从某种严格的意义上来,他羡慕着云欢颜。

“水水”虚弱的哀求将他从失神的边沿拉回,暗自懊恼,他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竟然出现恍惚和失神。

要知道处于他的位置上,随时随地有送命的可能。太多人想要他的命,哪怕在自己最熟悉安全的领域里,他也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警惕。

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云欢颜唇边:“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霸道的语气有着与死神抗衡的魄力。

“咳咳咳”水未能咽下,云欢颜被呛得咳了起来。

赫连玦手忙脚乱抽出纸巾帮她擦拭,拍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咳了好一会儿,云欢颜才渐渐止了咳,却连水都咽不下去。

憔悴的脸上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浑身无力撑不起沉重的眼皮,急骤的呼吸变得有些急迫。

厚实的手掌捧住她的脸,薰热而霸道的气息吹在她冰冷的肌肤上:“云欢颜,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你妹妹,让你们姐妹俩在阴间团聚!”

沉重的眼皮动了下,终没有掀起,颓然垂下,仿佛认了命。

赫连玦又急又怒,她居然对他的威胁都无动于衷,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意志。不,她绝不能死,不可以。

仰头将杯中的水倒入自己嘴里对准云欢颜腊白的唇,慢慢渡了进去。感觉她喝进去了一些,心竟狂跳了起来,滋生出的喜悦胜过一切。

“咳咳咳”在赫连玦的强迫下,云欢颜终于喝了一些水,但更多是吐了出来。赫连玦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喂着,不管是否会被传染,不管唇已麻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不知多少次。

最后,云欢颜再度晕厥,他才松了手。

“玦少,我找到了一位老中医,是否让他给云小姐看看。”冷艳艳的询问一向那么恭敬。

“好。”用手拭去唇边的水,哑着声音说。

云欢颜,你现在还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将你带走,就算死神也不可以!

老中医看了看云欢颜的情况,摇摇头,脸色十分凝重,只表示自己尽力一试,但不能保证她能活着。

现在的云欢颜什么都吃不下,连输液似乎都起不了作用。于是,采用了针灸的方式。

又是难熬的一天,在针灸了几次后,云欢颜总算稍稍有些意识。一旁的赫连玦虽一句话没说,跟随他多年的冷艳艳却看出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终于,她缓缓醒了,老中医长长吁了一口气,吩咐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她的身体太虚弱,不能受刺激。

又看到了赫连玦脸上的面具,又回到了他的地盘,云欢颜有许多疑问,却没有力气。病中的她虽浑浑噩噩,却可清楚听到他的警告,他的残忍及惊恐。

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他不希望她死,他害怕她死。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有那么一个人在乎对她而言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将粥喝了。”命令的口吻与手上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反差,小心翼翼勺起,吹凉再送到她唇边。“张嘴。”每一个字皆是面无表情的命令,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臣服于他面具下的柔情,云欢颜不再与他对着干,十分配合。

空间飘荡得难得的宁静,除了陶瓷碰撞的碎响外,有种令灵魂舒服的安逸之感。

病了太久,云欢颜一下子吃不了太多东西。赫连玦也不勉强,帮她拭去唇边的粥渍,探了探额头。

所有动作皆那么自然而熟练,仿佛曾做过千百次,更似他们本来就应这么相处。

这样柔情似水的他很容易让人产生恍惚,只是那冰冷诡异的面具提醒了云欢颜,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假的,如同他的面具一样虚伪。

一场大病消耗了她太多元气,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她无力再和任何人的斗。赫连玦一步步让她明白,她身边已经无人可靠,单凭她一个人连生存都困难,谈何报复?

原本她就渺小如蝼蚁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可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将她唯有仅有的东西一点点剥离,点滴不剩,只留下鲜血淋漓的痛。

一下子经历了她不曾设想过的所有噩梦,卖身,代孕,被迫和男友分手,甚至还要她面对更加不堪的事实。

父亲的意外是人为的,妹妹的受伤是故意的,有人正伸长黑色魔手将她原本普通却温馨的家撕得支离破碎,让她连缝补的机会都没有。

然,这一切似乎只是开始,魔手正伸向她。

而站在悬崖峭壁上的她,退是天罗地网,进是万丈深渊,哪一边都是万劫不复。

“我能不能见见朵朵?”提起要求,语气不再那么强硬,多了一丝哀求与恳切。

“可以。不过,你得好起来。”瞠大双眸,里面流淌着不可思议。她只是试一下,没想到他如此痛快便答应了。

这是不是刑前的一点甜头呢?

呵呵不管怎样,在这一刻她对赫连玦是感激的,也只有这一刻。

为了见妹妹一面,云欢颜十分努力。配合医生的每一个嘱咐,吃药,针灸,从不喊累,也不喊痛。只要想到就快能见到朵朵了,她就不自觉微笑。

人的意志力往往藏着恐怖的潜能,仅仅一天云欢颜便从奄奄一息变成生龙活虎。起码她看上去一切都还不错,烧退了,身体虽仍脆弱,却不再晕厥。

脸色仍惨白却因兴奋染上丝丝绯红,仿若偷偷熟透的苹果。这样的她竟令赫连玦生出几分心怜,甩掉那不该有遐想,所幸冷硬的面具遮住了他所有情绪。

白色纯棉t恤配上泼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整个人青春飞扬,瞬间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长发扎成马尾,白色运动鞋更便于行走。

“玦少,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小心翼翼问着,深恐哪一个字不对惹怒了他,被他剥夺掉机会。

“嗯。”轻轻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手臂弯起,云欢颜乖巧地将自己的手伸进去,挽着他。即将见妹妹的雀跃和对赫连玦的信任在心底激烈交战着,心想飞扬,却有一股力量拉扯着重重往下堕。

“走吧。”微微蹙眉,竟感觉自己脸上的面具有些多余,但他不能脱下。

豪华的房车行驶在路上,引来众人的羡慕和赞叹。坐在其间的云欢颜却毫无所觉,一颗心早就长出了翅膀飞到妹妹身边。

想着妹妹,脸上的兴奋交缠了悲伤。忧郁重重,染上愁绪的眸子不再清澈,不再闪亮,蒙上一层白雾氤氲。

沉浸于自我遐思里的云欢颜没有注意到赫连玦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越来越炽烈,越来越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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