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慕遥的时候,对她的印象不是特别的深刻。

她不是顶漂亮,年纪比我还要大,而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弃妇。这样的身份对于任何年轻的单身男人来说,都是不够看的。当然,这也不是最最关键的,比弃妇还要关键的是,她是一个孕妇,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已经快生了。

我觉得我的审美肯定是正常的,我当然不会对大龄弃妇加孕妇感兴趣,而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呢?还不是因为我爸。

半个月前,我爸的一个电话让我回了家一趟。

不对,也不是回家,而是秘密回家。

经过一番促膝商谈,我这才知道了许多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事,比如,沈梦心怀孕了,都快生了,比如,沈梦心跟张庭朗最终还是感情不和闹起了别扭,张庭朗最近还一头热跟一个中国来的女人假结婚,那个女人名叫慕遥,也快要生孩子了。

我觉得自己挺想笑的,真的,张家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我不知道沈梦心和张庭朗是什么时候闹别扭分开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知道沈梦心怀孕的第一刻开始,我就明白,她终于还是为了她那个疯狂的想法做出了牺牲。

而比起沈梦心,更让我好奇的是,上一次见面还央求我在他去世之后照应沈梦心的他,竟然抛弃了他的感情与别的女人假结婚了。

假结婚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太多中国或者别的国家过来的,为了一张所谓的绿卡与本地人结婚,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要与张庭朗结婚的女人没了好感。

从我爸这里,我还知道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他已经知道了贾香兰不孕不育的事,所以他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说,他除了不知道我是我那个可怜的亲妈所生的,其他的所有,贾香兰抱养我的谋划,贾香兰和沈梦心之间的勾结,和她们母女俩对张庭朗的阴谋,他全都知道。

他拿这个做威胁告诉我,哪怕我是野种,他也不会收回给我的那些股份,只要我去帮他办一件事,事情只要办成了,作为报答,他会遗嘱上再给我一部分股份。

他要求我所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虽然沈梦心和张庭朗感情不和分开了,他也不想要沈梦心这个儿媳,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其实还是很想要的。他说他已经安排好了沈梦心和慕遥住在同一家医院,他要求我等孩子出生以后,将沈梦心的孩子与慕遥的孩子调换,然后要我将慕遥的孩子带走。他说,生孩子当天,他们作为肯定是要出席的,而这件事交给我做才最稳妥。

我有些好笑的问,那沈梦心呢?

他却拳头紧握,眉头紧皱一脸狠厉说,我不会容忍这个女人算计我,她想拿着孩子去博前程,我偏偏不让她成功,我要用事实去告诉她,歪门邪道是不可取的。

他狠厉起来的样子非常的可怕,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忽然有些想不起记忆中慈父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忽然也觉得有些讽刺。

他要用这种方法去报复贾香兰和沈梦心,那他有没有想过,他费尽心思偷来的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张家的血脉呢?如果他知道的话,会不会很好笑。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张老板许诺的报酬打动,还是单纯的想要一箭三雕报复所有人,总之,我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我在医院里埋伏了好几天,让我如愿的是,他们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刚好在同一天生产了。

沈梦心生了个儿子,慕遥生了个女儿。

按照张老板的要求,我买通了医生,弄来了个死胎换走了沈梦心的儿子,然后去跟慕遥的女儿调换。

我忘不了当贾香兰得知沈梦心生了个死胎的那种大梦一场空的撕心裂肺的样子,她的模样太失态,仿佛眼睁睁的看着这现今拥有的一切都在流走的感觉。沈梦心的状态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表情我至今无法用言语形容,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和戴清娆的孩子也死了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痛失爱子。

这个时候的我还不能很透彻的去理解沈梦心的那种难过,我只是在心里觉得很讽刺,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去换取前程钱财的野种,有那么好伤心的吗?做给谁看呢?

我也忘不了当我看到病房里的慕遥的时候,他那种油然而生的发自内心的愉悦,那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母性的光辉,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在张老板的这个计划里,所波及的所有人我都觉得是罪有应得的,当然,除了慕遥。

在我眼里,她虽然可能有点势利,为了绿卡随便跟人结了婚,但她在这场闹剧中,到底也只是一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

然而,虽然有些心生不忍,但我做起这件事情的丝毫没有任何犹豫,我觉得自己挺快乐的,我觉得我的想法都已经不正常了,我享受这种一箭三雕的感觉,我要亲眼看着,看着所有人都被困入局中。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记不起小时候那个善良又可爱的阿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报仇才是最重要的,钱也是最重要的,看着那些人痛苦,我才会觉得快乐,那些人都欠我太多,这个世界都在欠我,我没什么好愧疚的。

我以为我心里真的一点动容都没有,但是,当我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那名女婴赶到自己的车上,当我低头看着在旁边座位上眨巴眨巴眼睛的小女孩的时候,当她对着我笑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如同电流流过一样的有所触动。

她是那样的乖,那样的可爱,白皙漂亮,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纯净,像个小天使一样,还没有沾染世俗的尘埃。

于是,我拒绝将这个孩子交给张老板,我留下了这个孩子,对外我说我要留下自己的把柄,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舍不得她。

我给她取名叫果果,这是一个很甜美的名字,很适合她。

我一个大男人当然是养不好这个孩子的,我将她放在了福利院里,我每个月都会给很大一笔钱,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孩子才能被好好的照顾,安稳的长大。

每当看到果果依赖我的时候,每当看到小果果对我笑的时候,我都在想,照顾好这个孩子,大约是我对那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女人唯一的回报吧。

一转眼两年过去,孩子渐渐的长大了,轮廓里慢慢的也有了慕遥的影子,这就尴尬了。因为我每每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事,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孩子两岁的时候,这一年,张庭朗还是去世了。

我回家参加了他的葬礼,在葬礼上,我看到了一大家子形形色色的人。

表面伤心心里暗爽不已的贾香兰,一夜愁白头的张老板,我没有看到沈梦心,不过我倒是看到慕遥了,她看起来很难过,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流泪的时候竟然能哭成这个样子,她的悲伤仿佛是做不得假的。

我心里其实是很不屑的,在我眼里,慕遥就是一个为了绿卡才嫁给张庭朗的势利女人,我不信短短两年的时间她能对张庭朗有什么感情,张庭朗这么个病秧子死去了,她应该很高兴的才对的。

然而我对她的所有猜测,在我无意中听到她和孩子的自言自语的时候被推.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沈梦心的孩子,那两年的时间里,我刻意的让自己不去关注那些人的生活。

那个孩子名叫熠熠,随了张庭朗的姓名叫张佳熠,他长得挺可爱的,虎头虎脑的看起来挺强壮长得很好的样子,不过让我郁闷的是,那个孩子长得不像沈梦心,从外貌上也看不出来这个孩子像谁。

熠熠小小年纪挺聪明的,他仿佛能感知到自己的父亲去世了似的,他哭得很伤心,而慕遥抱着他,不断的安慰他说,熠熠乖,熠熠不哭,爸爸还在,爸爸还爱你的,爸爸只是到天上去了,化作星星在保护着你呢。

人能化作星星?在美国长大的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言论,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去看,想看看能不能看到我亲妈,当我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很傻的时候,我不由得笑话那个女人在胡说。

熠熠挺乖的,他果然不哭了,他抬头去星星,他很大声的问慕遥他爸爸是哪一颗,慕遥擦了擦眼泪,指着北极星故作镇定的安慰孩子说,就是这一颗,熠熠你看到了吗,这颗星星多亮呀,多像你爸爸呀!

那一刻慕遥的侧颜看上去特别的温柔,我却只想笑,也只有像她这样蠢的女人,才能编的出变星星的无稽之谈了。

这一次的会面以我的掉头就走而告终,结果晚上的时候,很久不曾回过张家的我根本睡不着,本想去拿瓶酒来喝一点好睡觉的,结果却听到了隔壁房间压抑的哭泣声,和唠唠叨叨的声音。

我依稀听出这是慕遥的声音,我听不清她唠唠叨叨的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她之所以半夜躲着偷偷的哭,肯定是为张庭朗在难过。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怎么想的,我只觉得特别的嫉妒,这个女人明明只跟张庭朗处了两年,凭什么为他哭呢,难道张庭朗真的有那么好么?

心里的这股气让我,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忍着,但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身后的墙,低吼道,还要不要睡觉,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背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时候陷入嫉妒中难以自拔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伤了一个女人最真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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