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折腾，宋三月也睡不着了，干脆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摆放在房间里，顺便打扫卫生。这间房子应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除了床勉强能睡人以外，卫生不算很好。房梁上结了蜘蛛网，地面上泛着浓浓的潮湿气。
宋三月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听阿北抱怨。
“我当初死的时候啊，空气比现在好多了，村子里人也少，你瞅瞅最近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好好在城市待着不行吗，非要往村子里跑。现在村子也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没办法啊，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怎么着都要赚点钱，估计大家心里是不太想让那些人来的。二十年果然是很长的时间了，村子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唉。”
宋三月扫地的动作一滞，问：“你是怎么死的？”
阿北陷入了回忆中：“当时刚订婚完毕，我喝了一些酒然后宋至送我回家，我这个人本身就不太能喝酒，在路上晕晕乎乎的，脑子就有点不清楚了。宋至骑着牛，带着我在山路上走，山路本来就陡峭，牛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突然间歪倒在一个大水坑里。我和宋至都闷了好几口水。我们这边靠水，我和宋至都会游泳，但是我喝多了酒，等宋至把我拉上来，就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宋至把我送到家里，我妹妹找了医生，又怕医生可能一时半会来不了，耽搁了我的命，我妹妹拿出来家里在山上采的药，熬了给我喝下去。然后就死了。”
阿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是钢琴键上的最低音，听起来让人心情也跟着沉重。
“肯定是阿南想要嫁给宋至，所以给我喝了有毒的药，所以我才死了。”阿北低着头坐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垂在膝盖，也遮住了她的脸庞，只有那一双晶亮亮的眼睛露了出来，内里藏着浓重的恨意。
宋三月扫地的动作慢了不少，她说：“你怎么这么确定？”
话音刚落，房间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吱呀。”
这短促的音响刺激得宋三月神经发紧，她蓦地抬眸，发现是阿南。
她怀里抱着一床新被子，笑得眼尾上翘：“三月，我想起来这屋子里的被子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给你盖这床新的，暖和。”
宋三月放下笤帚，双手接过沉甸甸的被褥，脆生生道：“谢谢大娘。”
阿南站在门口，对着宋三月身后望了望，说：“我刚才听见你说话呢，怎么你这里也没有别人？”
“我在打电话。”宋三月从兜里掏出来手机，看都没看随便拨出了一个号码，劈头盖脸就说了句，“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阿南哦了一声，表示理解：“这东西我在县城里见过，说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好几百块钱呢，叫、叫什么来着？”
“手机。”
“啊对，手机，真是好东西。”阿南搓了搓衣角，又往里面望了一眼，“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能和其他东西沟通呢。”
“大娘有想要沟通的人吗？”宋三月握着手机试探着发问。
阿南蔫头耷脑地倚着门框，闻言突然仰起头：“有！你真的可以沟通他们吗？”
“大娘，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是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沟通，你看那边。那间屋子住着一个房客，叫时夜，他就是这方面的奇人异士。”
她初来宋家，不想给人留下“侄女是半妖”的奇怪印象，所以只能先把时夜给卖了，反正沟通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
阿南唯唯诺诺地点头，迈着碎步去到院子里，直奔时夜的方向。
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话筒里突然响起陆九霄的话音：“你跟时夜在一起？”
“啊？”宋三月翻开手机屏幕，才发现自己刚才拨通的是他的号码。她有些紧张地解释：“时夜刚来住在我们家，是我先住的，然后他又来我也不知道他会”
“很好，宋三月，你离开我以后越来越有能耐了。”陆九霄音色醇厚，听起来波澜不惊，可即使隔着电话也足够让人觉察到那隐匿在话里的不悦。
宋三月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一身凌乱。
陆九霄质问：“你明知时夜对你图谋不轨，还和他一起？”
宋三月毫不客气地反击：“所以妖君大人，你这是吃醋了还是生气了？在车站我说了所有欠你的情都会还你，也把你的东西还给了你。请问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和谁在一起？还有，感谢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对我父母那么好，现在你已经知道把我制造成半妖并且假扮薛然的是谁了，我也就没有在你身边存在的价值了，只是做一个小妾嘛，我不稀罕。”
两人之间就像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引爆。在车站的时候宋三月都没有说到这种程度，现在反而因为一个时夜吵得不可开交。
她不喜欢的，是陆九霄这种明明要松手了，潜意识里还霸占着不放的人。
陆九霄怒道：“你不稀罕是吧？你越是不稀罕，我就越是要让你记住，你是我陆九霄的妾！还有，一直给你发短信的人，我快要查出来了，很可能是时夜。你好好想想，这家伙都带给了你什么。”
然后啪的挂断电话。
陆九霄正在火车上，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心里的火气即将喷发。
一直以来就在等宋三月的电话，按照时间来算，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元村了，竟然不知道报平安。好不容易等到了电话，还以为她会温言软语地报上行程，谁知道等了那么久就是听见她在说时夜。
时夜这个人动作还是挺快的嘛，竟然赶在他之前到了。
陆九霄气得不行，胸口堵着一团气，怎么也没有办法释怀。他气得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砸，“啪嗒”，好好的手机被砸得七零八落。
宋三月握着手机，眼前有点不聚焦了。她也猜测到了那个人就是时夜，只不过从陆九霄的嘴里说出来，好像这件事就已经定死了。
y这个人，曾经挑拨离间，曾经指引宋三月去做一些事情，可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置宋三月于危险中的事情。
时夜这种深藏不露的尿性，还真是有可能。
想到这里，宋三月给y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元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