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屏的心里有很多不详的猜测。

但迄今没有消息传来,她也知道如今的偷钱是死是活。

泷脸色发白,怔怔的清醒了,头上蓝发散乱。

他呆呆的看着路南屏。忽道:“你怕我吗?”

路南屏白了他一眼,道:“怕!怎么不怕!我怕你死了!”

她见他犹自呆愣,一笑,上前拍他的脸,笑道:“太好了,你醒了,我,我真的很高兴。”

泷醒了,手上的伤也好了些。

他看了看路南屏,低下头去。

路南屏端来汤药喂他,这一次,毫不费力,他就喝得光光。

夷族一直没有进攻,居然有了退兵的迹象。

路南屏不管不顾,洛西国都城一直没有要她回皇城的旨意传来。

她站在蔓草中,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

遥遥而思。

皇城里的那个人,皇城里的另一个人。

路南屏在军营里等,等了三日,早过了偷钱答应回转的日子,她实在放心不下。

便让副将暂守营中,她下山一次。

此时夷族溃去,洛西军在此不过是驻守。有副将在营帐中已足够。

路南屏到了客栈。

唱戏的戏班子说今儿个没唱,说那位红衣姑娘似乎突然要找人,所以这两天都没有唱戏。

路南屏在客栈里等。

那日小玉在客栈被人掳去,店小二第二天早上进门,发现屋内空空,不见人影。只一方绣帕落在地上,店小二也不退她的房间。

因为小玉事先付了许多银两。

于是店小二便关了她的那间房,等待她回来,照样日日打扫。

路南屏便坐在那间房里等,很奇怪小玉去哪儿了。

她等着等着,到得夜间,硕大的满月透窗而入,很大很圆,但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吉利,透着一股子妖冶,很邪气。

她心里感觉偷钱和小玉不会回来,等的心情分外的奇怪,等着一种她分明知道不会回来的东西,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到得夜半时分,路南屏只觉得回来的可能一分一分的小,她有一种错觉,偷钱像一只风筝,而现在,是不是断了线,断了线就不能够回来了。

到得早晨,偷钱和小玉没有回来。

路南屏知道,肯定出事了,小玉说不定也有不测,她自是不知道,偷钱和小玉已被夷族王擒住。

路南屏紧张的看着营地外蠢蠢欲动的夷族军队,像潮水一样从山头倾泻下来,黑压压一片将半座山都染了个透。

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动,颤抖,杀声响彻云霄,使战士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夷族军队的阵营忽然乱了,杀喊声也因此而止住。

路南屏快速跑了几步,爬到了山头,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马匹惊嘶,不停乱跑。而步兵门,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明明是晴朗的天,却感觉阵阵寒意,风中,似乎还夹杂着阴冷,一阵阵阴风吹过,带起诡异非常的声音。

夷族五十万大军,就这样停滞不前。前面的军队混乱未完,后面的来不及停驻,人踩着人,人压着人,马踩着人,互相倾轧着,血色像天边升腾起的火烧云,瞬间浸透了大半的山头。

阴罹的风,带着地狱的气息,一浪高过一浪朝夷族大军袭去。

像一把镰刀,将大军生生阻在了那条线外。

阵中尘土渐盛,已经看不清阵内情况。

可不绝于耳的惨呼声,鼻端渐渐浓烈的血腥气味以及尚没有一个人活着走过那座山的情况,都说明了一点,那里,有锁军阵。

像一把锁,将夷族的大军生生锁在了那里,进不得半寸。

路南屏站在山头,山风猎猎吹拂他的衣袖袍角,双眉微蹙。

泷布下锁军阵,让洛西军进不得半步。

“锁军阵,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路南屏惊惧的说。

泷脸上,无喜无悲,淡淡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了今日,他反复研究过地形,改进了紫萝教他的锁军阵。从他摆下这个阵时起,他就知道,夷族军队,不过是来送死罢了。

他不想杀生,可是,他不得不杀,这一次,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震慑一下夷族王,让他交出偷钱和小玉。

他回头看了一眼夷族都城,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夷族王,你还能坚持多久?泷在心里淡淡的问,回头看了一眼阵中,这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夷族军队,恐怕已损失过万了。按此算下去,他五十万大军,还经受得起几回耗?泷唇边绽出朵笑来。

夷族王看着远处尘土飞扬,那黑色的潮水似乎被一线堤坝拦住,这半柱香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士兵突破过来,心,已经揪得紧紧的了。

人困马乏,双方胶着对峙着。偶尔一次冲杀,也都是无惊无险。陈疑似乎也不打算伤害齐争鸣,仅仅是将他困住。

夷族王感到一阵无力,一阵愤怒,他的十指都深深抠进了城砖的缝隙。

过了半晌,他才冷冷说了一句,“鸣金。”

泷听着夷族都城的城头传来鸣金之声,淡淡的笑了,掀帘进了营帐,路南屏自然迫不及待的跟了进来。

“为何要让他收兵?难道不该一举消灭他们吗?”

“锁军阵,不过是吓吓夷族军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我的理想。只是,做不做得到,就不知道了。”泷看着路南屏,笑了笑,“今日过后,我方的气势一定极为高昂,此消彼涨,明日再打,夷族军队,必定还是败局。”

路南屏点了点头。

夷族王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大军渐渐退去,尘埃落定,尸横遍野,血水如河水般浸润透了一片片土地。

他的大军,未杀一个敌人,就已损失至此,夷族王简直要疯了。

本来以为的王牌,却如此轻易就被敌人给牵制住。

看着奔入城门的先锋部队。

夷族王的愤怒,飙到了极点。

十一月初,五里坡上。

泷和路南屏并肩站在一个高坡上,远处是锁军阵困住的夷族勤王大军。

这半个月来,他们无数次的冲击锁军,妄图破阵。

然而,都没有用。

这锁军阵,便成了夷族军队的墓地。

看着那些腐败的尸体,尸臭好像比前几日更加强烈了。

因为没有人敢进锁军阵,甚至连鸟儿也不敢飞进去。

那些死去的士兵,只能这样曝尸荒野。

“不知夷族王还有什么招。”

一阵逆风,路南屏急忙挥袖掩着鼻子。

“看看就知道了。”

泷笑了笑,夷族,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路南屏,想起她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总是一阵一阵的抽搐。

“我就怕锁军阵里那些尸体会产生疫症,若是遇到逆风,便全部刮到我们这边来了。”路南屏看了看远处。

泷锁了眉,“还是你想得周全。要不,趁这几日夷族军队没什么动静,熬些药预防着吧。”

“那,洛西军那边呢?需要照顾一下否?”

“也费不了什么事,你就让陈疑和你一起做吧。”

“你说得到轻巧,费不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光是采买熬药分药就是个大工程了。”路南屏不满的翻了翻白眼。“这事你不能躲啊。这锁军阵是你搞出来的,出了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泷好笑又好气的看着路南屏,“我能做什么?”

路南屏想了想,终于说道:“分药。”

药物的分捡,让路南屏倦极而眠。

夜深人静,万物俱寂。

洛西军中像死了一般,路南屏脖中一痛,一个人影飘忽,将她从营帐中提起,迅速逃离。

来人拼着一口气,将路南屏直接带进了夷族宫中。

路南屏像是被人胶住口舌,不能丝毫反抗,竟生生的,被人扔在了殿里。

夷族王冷冷的盯着这个女人,路南屏情知无法逃脱,干干脆脆的笑。

夷族王一愣,这女人竟不怕死吗?

路南屏心中有数,掳她来此处者,必是夷族高人,所以她不慌也不逃。

“好好看着!”夷族王拂袖而去。

既来之则安之,转眼来了夷族内近半月,夷族王再也没有出现。

路南屏却越来越支撑不住,不知道夷族王每天喂给她什么药物,身体时常没有任何征兆的产生麻痹,时间也没有个定数。

这让路南屏非常烦恼,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异常的憎恨夷族王,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法将自己困住。

夷族王对待她似乎和别的囚犯不一样,还特地给她配了宫女。

时间久了,路南屏也就安于自在了。

一个小宫女被蒙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走着。

路南屏轻轻咳嗽一声。

那宫女听见路南屏的声音,快步追着跑了过去,路南屏一闪身,躲到了旁边。

那宫女忽然听不见声音,立刻住了脚。

夷族王正犹豫是否要走,那宫女却忽然哈了一声,朝夷族王藏身之处跑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看你还往哪儿跑。可不被我抓住了。”双颊红扑扑如苹果,娇嫩新鲜,似乎可以掐出水来。

夷族王一时不知所措,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和谁玩过这样的游戏。唯一的一次,是他躲在假山后头,看见父皇带着他的几个嫔妃和王子,在花园里如此玩耍。

年少时的情景浮上心头,夷族王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别跑!”那小宫人抓着急急大叫了一声。

“被逮住就被逮住吧,你跑什么?”路南屏见那手袖的主人想跑,立刻跑过来打抱不平。谁知一转身过来,却看见夷族王惊慌失措看着她。

路南屏一愣,她第一次见夷族王竟然也会有如此表情,一下子也愣在了当场。还是那小宫女按捺不住,扯下了遮眼睛的带子,这才惊吓过度,跪倒在地,大叫一声:“皇上万岁。”

其他宫人还待看笑话,乍一听见,也都吓了一跳,一时间,欢闹的寝殿,落针可闻。

夷族王看着一地跪着的人,冷冷的拍了拍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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