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叔侄对话露野心龚元茂献平贼寇计
李允平把重新夺回来那件锁子甲清洗干净后，用布包住。在李宗嗣的书房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门口的卫兵认识李允平，便进去通报。
李宗嗣放下了手中的炭笔“让他进来！”
李允平小心的迈过门槛，满脸堆笑：“二叔，你看，你这件锁子甲我给你拿回来了。”
李宗嗣捏着脑门子：“拿去给张九，让他融了吧。”
李允平急了：“这可是好东西啊，融了？”
“这件锁子甲是好东西，可是没用上啊，穿着它的人是怎么死的？”
“自己抹了脖子了。”
“这不还是没用么！没用要它干啥，凭白的穿着累赘。”李宗嗣依旧声色平静。
李允平赶紧跑到李宗嗣身边，抓住他的袖子道：“二叔，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来给你赔罪了嘛。”
“错哪儿了？”李宗嗣吊着眼睛问他。
“不该孤身犯险。”
“还有呢？”
“还有啥？”
李宗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目光短浅！那些个水寇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咱爷们陪着他们玩命？你把这些个东西当做对手，能有什么出息？”
“你有土楼倚仗，军民一心，万夫莫敌！耗也耗死他们了，你却干了什么事儿？也就是那个聂垣是个傻子，被贪念迷了心窍。若是彭得胜在，你能活？”
“我当时到了许家，许总管第一课就给我说。小心一万次也不嫌多，因为一次大意丢了命也太多了。”
李允平小声的说道：“你还不是常常单骑冲阵，那个不是更危险？”
李宗嗣怒道：“你心里还是认为你没有做错！是也不是？”
李允平低着头不说话。
“咱们几次作战，都是以弱击强。那些新兵有几个正经的见过血，就是从凤阳冲出来的，又有几个上过战阵？我需要他们相信，有我在，那些贼寇不过是些个土鸡瓦狗之辈。有我在，咱们就能取得胜利。”
“我不往前冲能行？”
李宗嗣站起身来，在大堂上烦躁的走动着：“你的眼光不应该只放在这个小小的山寨里，看的远一点儿吧。这个山寨，这个土楼不过是咱们爷们暂居之地，以后还要有更旷阔的天下，任咱们爷们驰骋。”
“你想想，一次弄险成功了。以后就会总想着用最小的代价，夺取最大的胜利。若是让你镇守一方城池，你一次失败就是几十万的性命。若是统军作战，全军上下都指望着你活命啊。”
“咱们能有这么一天？”李允平瞪大了眼睛。
“所以才说你短浅！”李宗嗣道：“你要看这个天下啊，不要局限在这个山沟沟里。你看看外面成群结队的流民草寇，你看看这个横涧山里不断增多的盗匪，你就知道这个天下，已经是遍地干柴了？”
“本来…你爹、你娘的事儿我花钱就能解决，可是我偏不，我就要对官府动刀子，得到许家的支持，在这个小明山立足。许家是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
“这个天下是许家的机会，也是咱家的机会！”
“什么机会？”李允平问道。
“一个天大的机会！”
“我还是不太明白。”李允平抓了抓脑袋。
李宗嗣压下了心头的欲望，蹲下扶着李允平的肩膀道：“你要看，你要多和咱们山内的军民聊天，跟他们说咱们这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
“你要把心放大，往大里想，这个山寨就是一滴水，一把干草。他不值得咱们爷们把命丢了这里，以后二叔能依仗的只有咱们自己家的人，外人能信任的有限呐！”
李允平仿佛悟到了什么，只是抓住了那么一点点。能有比这个山寨更大的基业是什么呢？
“记住咱们今天的话，跟谁也不准说，你要把寨子里所有的孩子都管起来，教给他们认字，让他们学习怎么管理政务。把聪明的都统计起来，编成册子。看看谁能用，谁不能用。”
“让他们去做事，你只管评价，不说对错。做的好的，就对他们好一点。做的不好的，就冷落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悟怎么做才对，你永远不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但是不管对谁，都不要让他们猜到你在想什么。”
“二叔，我尽量去做。”
“不！是一定要这么做。”
“那这件锁子甲？”
“融了！不要了！”
“怎么还不要了啊，我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你不知道。所以你的第一课就是，把这个看起来很珍贵的废物亲手融了，因为你将来会有更好的！”
“好吧。”李允平低着头，还是有点儿舍不得。
“去吧，马上去做！你还小，慢慢的悟。”
李宗嗣看着李允平嘣嘣跳跳的背影，心里默念道‘不要急，不要急！’
李宗嗣现在还被打开走马岭仓库的那一刻震撼着，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粮啊。这才是一个小小的庄园，在濠州甚至都算不上号的，那许家该有多少？
自己见到的是不是，只是许家的冰山一角？那许家要干啥？李宗嗣压着住了心绪，自己现在太弱小了。
不说小明山全民蹴鞠、军训，工坊全力打造甲胄、弓弩。
此时沈庸和沈昂再次从安抚使衙门出来，他们几次求见濠州安抚使章颖，都没有见到。银子倒是花销了不少，全打了水漂了。
此时濠州安抚使章颖慢吞吞的打着拳，宽袍大袖，雪花飘飘，在这写意的山水阁楼之间，倒是有那么几分仙气儿。
章颖收了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儿，化作长长的雾气儿。
“好一个吐雾成剑。”谋士龚元茂喜悦的拍着手。
“你这张嘴，太会讲话了。”章颖接过丫鬟递给的热手巾，擦了擦微微的汗水。挥手让她们退下，和龚元茂在画廊里慢慢的走了起来。
章颖现在可不是那个穷嗖嗖的安抚使了，他有钱了。他把濠州大部分自耕农，都给弄到了北疆当兵去了。这件事儿，豪强们可是没少给他送钱，因为自耕农走了，土地就是他们豪强的了，兼并的还是名正言顺。
所以现在章颖大宅子住上了，出手也阔绰了。濠州的府兵郎将们，也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楚采薇还是没有找到？”章颖问龚元茂。
龚元茂道：“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了”
章颖看着许家挣钱就来气。“你看看许家，把青盐、牙粉、牙刷配套的卖啊。金的、银的、玉的，银子的收的手软。现在谁还是一嘴的大黄牙，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听说都快进了宫里了。”
龚元茂躬身道“是下属的失误。”
“跟你有啥关系？谁也想不到那个楚采薇跑的比兔子还快，你猜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李宗嗣，知道了会是啥想法？”
“那个李宗嗣不是骑马摔死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许家说道话能信？大门外面冻着的那两个是咋回事咱还能不知道？许家把养的狗放出去咬人了，许家是想把整个濠州的土地都并在他们的手里啊。”
“那豪强大户门能干？”龚元茂问道。
章颖道：“行了！被跟我耍花腔了，你就给咱说道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龚元茂道：“那在下就说一点儿浅见，请明公指正。”
“赶紧说！”章颖一屁股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
龚元茂清了清嗓子道：“许家现在就想把明公这个拦路石挪走，怎么挪呢？当然是明公吃了败仗被朝廷处置，或者被盗匪杀死，然后换上许家的人，买官的钱人家有的是，又走通了转运使柳子衿的路子。”
“这个李宗嗣就是干这个黑活的，只要明公统领大军出了濠州，肯定是回不来了。”
“废话！那些个破兵能用？你没瞧见我都不挪窝了？”章颖揣着袖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问的是怎么破局！”章颖拍打着冻得硬邦邦的石头桌子，嘭嘭作响。
龚元茂道：“豪强争斗还是要豪强解决，凤阳县尉至今还没有人上任啊。”
“那个倒霉差事谁敢接？”章颖哼了一声。
“有的人有钱没路子，有的人有路子没钱，为何不用这块骨头，让豪强们抢着吃？”
“怎么说？”章颖的眼神亮了一下。
“明公，若是让本地豪强当本地的官儿……”
“不可能，要是能这么干，我能来这个鬼地方？”
“换个户籍的事儿嘛，花不了多少钱，现在谁还查验啊。这个事儿几个小吏就能办了，都不用惊动坐堂的官儿。”
章颖的眼睛都瞪圆了：“我…哎呀！早知道我还来这里受这个气啊，啊！”
“明公走的是正道，这些蛇鼠之道，自然是不知道的。况且明公乃是当地大豪，很难瞒过上边。但是这个地方不一样啊，那些个土豪强谁认识啊，最高的军事长官可是您啊。”
“对呀，保举他们，我还能收钱呢！”章颖笑了：“细细的说一说。”
龚元茂道：“把小明山当做骨头，把凤阳县尉当做鱼饵。平灭小明山的豪强，可为凤阳县尉！豪强们互不统属，谁是领头的，还得明公说了算。这样豪强们只能在明公麾下效命，许家何足为惧？”
“一个小小的县尉，有这么大的能量？”
“县官不如现管啊，有了这个名头，很多事情做起来名正言顺啊。”
“不行不行，许家随便派个人就能把小明山平了。”章颖连连摇头。
“那还不是明公一句话的事儿？别忘了，县尉可是归您管啊。”
“对啊！管不了兵，还管不了个县尉？我弄不死他！”
“况且要让所有豪强以许家为敌，这样他们才能团结道明公的手下，这样一来兵权、银两都有啦。”
“门外边的那两个人，让他们进来吧，别冻死了。”章颖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