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风吹叶落。
一片枯黄景色，肃杀之气。渐渐转凉的天气，让破落的村子更无活力，好像每个人都早早进入冬天，学那蟒蛇之流冬眠，深居简出。
唯独樱桃树下，活力盎然。
满树的嫩叶，好似还停留在春天，悬挂的樱桃鲜红欲滴，像是冬日家家户户悬挂的红灯笼。
树下一名少年聚精会神盯着前方，那一名男子凌空出拳，阵阵拳风撕裂空气，“呜呜”作响，秋风没吹落一片绿叶，倒是男人的拳风，扫叶脱落。
疯子拳脚并用，在地下走圈，每一步跨出，都有一拳递出，招式百变，威力无穷。
雨阳看在眼中，记在脑中。
疯子说教他拳法，少年便跟了上来，至于为何选在樱桃树下，是因为雨阳对疯子转述过小九对樱桃树的“看法”。
疯子只是一介武夫，对这种东西丝毫不知，如何提升樱桃树的气运，一点门道都没有，只得尽可能的接近，为樱桃树增加气运。另外，樱桃树下的范围之大，刚好够他施展开拳脚。
一套拳法打下来，疯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混元逐渐安稳，不再躁动。
他有些干渴，走到雨阳身旁，看了眼杯中茶水，失望的摇摇头，但最后还是一饮而下。
疯子想喝酒，想的都快要疯了，没有神智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恢复了神智，这么多天却一次酒都没有喝到，再加上跟在雨阳这个从不沾酒的少年旁边，更是滴酒难沾。
喝过了茶水，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徘徊，疯子摇了摇头，思念那烈酒入喉的快感，尤其是打完拳之后喉咙发干，一坛烈酒入喉刺激一番，那是多么痛快。
雨阳看出来疯子的心思，说道：“明天我去镇子上给你买两坛子酒，不过我不懂酒，买回来的味道如何不知，你不要介意。”
疯子笑笑：“无所谓了，公子就是不买，我也没有怨言。”
雨阳不提这一茬：“这拳法打得，很好。”
疯子吐出一口气：“好久没有如此畅快的打拳了，疯疯癫癫的时候，只知道见人出手，村子里又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倒是几年前那个被我扔井里的两百斤的大汉，让我多少有点活络筋骨的感觉。”
雨阳没有说话。
疯子道：“我拳法诸多，但能交给你的很少。公子现在境界还太低，驾驭不了更强劲的拳法，要从基础开始一点一点的来。武夫便是如此，底子最为重要，正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混元、阴阳、万物这三个境界没有打好，未来同境界和人较量，是要吃大亏的。”
“我刚刚打出来的拳法，倒是符合公子，你阳气鼎盛，之前也吸食过桃木内的阳气，以后开分阴阳最弱也会是太阳。而这套拳法阳刚，有力。刚刚看我打拳，有学到多少吗？”
雨阳想了想说道：“知其形而不知其意，现在拳法的架势我能摆出来，也能一板一眼的打出来，但想真正如你一样拳拳带风，如蛟龙出海，难。”
疯子笑笑：“沉稳是好事，所谓基础底子，不单单是肉身，还有心境，武夫切不可好高骛远，觉得自己一双拳头能打破天地，那样会吃大亏的。公子不如现在试一试我刚刚的拳法，让我观察一二，而后做以指点。”
雨阳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樱桃树下。
双脚踩在疯子踩出的脚印上，沉了一口气，开始打拳。
拳法很普通，但模样极为相似，若两者身着一般衣衫，倒是分辨不出谁人在打拳。
雨阳天赋很高，学东西飞快，这是他之前从未发现的，如今一上手，脑子中过着疯子打拳的模样，依葫芦画瓢，不管是手上还是脚上，都学的有模有样。
只是正如少年所说，知其形而不知其意，好像是脑海中的疯子教雨阳出一拳，少年便出一拳，让他迈出去一脚，便迈出去一脚。
拳是拳，但又不是拳。
一套下来，雨阳有些疲惫，额头微微泌出汗珠，胸腔起伏。
疯子点点头：“不错，果然差了点意思。”
雨阳沉着脸，好像有点不开心。
疯子笑笑：“不用往心里去，神人武夫便是如此，即便天赋再高，拳也要一点一点的来，哪里像仙人一样，得到上天恩赐觉醒了神术，整天坐在那里感悟大道，不多时就能悟出一通法术，还是毁天灭地的那种。公子走武夫这条路，现在切不可急，先学形，再领神，慢慢的还要从我的拳中脱离出来，有自己的拳意。最后我在喂拳一二，让你感受一下搏杀的快感，那样才能学到。”
“若想有所提升的话，就去参与生死搏杀，活下来，便是巨大的突破。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
雨阳咂咂嘴：“怎么这么不吉利。”
疯子挠挠头：“不过有我在，公子绝对不会出意外就是了。”
雨阳点点头，再次打了一套拳。
很快，疯子便点头承认：“公子确实有些天赋，于武夫一路上走得很快。先前你那一套拳法打下来，虽然手上模样学的到位，但是脚下步子不稳，和我之前踩出的脚印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闻言，雨阳低头，发现疯子原本踩出来的规规矩矩的脚印，已经凌乱不堪。
疯子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雨阳坐下。
少年缓缓入座，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拳法，一些事情还是要和公子讲明白，这是基础。所谓拳法，并非简单的出拳，要以脚带动胯，胯带动肩，肩带动肘，肘带动拳。拳法，便是和步法相配合，一步步于大地借力，才能让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我刚刚给你打的拳法，名字叫做崩龙拳，其实是崩山拳和截龙步的配合。”
“龙，传闻有十丈百丈千丈，长短不一。截龙步，便是用最短的龙身，以十丈来衡量，武夫一步一丈，于十步赶上龙身，堵在真龙之前，截它去路，故而为截龙步。不过这些只是那些武夫给自己的步法博个好名字罢了，试问天下谁能追上真龙？抛开这些，截龙步配合上崩山拳，一步一拳，拢共十拳，便是崩龙拳的所有。”
“崩龙拳一拳拳可以不照顾威力如何，但一定要打舒畅，打的稳，这样于万军从中，才能以步法躲避攻击，以拳法陷阵杀敌。”
“这崩龙拳，虽然只是普通的拳法，但也有人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传闻有名武夫以崩龙拳力敌三千大军，一遍一遍的打，最后打死千人，负伤十处，潇洒离去。”
“公子如今拳法稍稍入门，但是步法还有很多不足。不过不用担心，一遍遍来，拳打百遍，其义自见。”
雨阳点点头，起身又打了一遍拳，虽然还是有些美中不足，但疯子不得不承认，少年的天赋真的好。
“哈哈哈，狗屁！”突然，远空传来一阵叫骂声，只见一名魁梧大汉轰然坠地，烟尘四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人开口骂道：“狗屁，狗屁，亏你还是千修境的武夫，竟然在这里误人子弟，什么步法照顾拳法，拳拳到肉，放你的五彩缤纷葫芦屁。真正的拳法，只在于出拳的那一瞬间，速度、力度，缺一不可。”
“武夫，便是以元气淬炼肉身，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拳头更是硬的可与天穹较劲。天荒古国有一位武境大宗师，肉身已经修炼到神的地步，完全无感，他与人交手，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只是一拳，一拳打不死你我便再来一拳。如不动明王，岿然不动，任凭你法宝神通，我一拳破之！”
说罢，一阵猛烈罡风于烟尘内轰出，直指疯子。
后者兔起鹘落立马起身，迅速走出十步，达至十丈之外，一步一拳，当最后一脚最后一拳落下的时候，一阵拳风赫然将来者那一拳的拳风给打碎：“这便是阁下所说的一拳之威？也不过如此。”
烟尘落下，那人逐渐露出真面目，雨阳一眼观之，原来是在岳乡村的那名茶水汉子。
他扶了扶草帽，嘴里面叼了根狗尾巴草，笑道：“并非拳法不精，而是试探之意，怎奈阁下以全力相抵，拳风如何不破？”
疯子摸了摸邋遢的胡子：“那不如我们试试？我就以这崩山拳和阁下较量，你尽管出力，如何？”
茶水汉子露出一双黑目，盯着疯子：“如此甚好，只是现在我没时间，以后再和阁下交手，现在我要赶紧把我徒弟的拳法掰过来，免得走上歧路。”
疯子眼睛一眯：“徒弟？我家公子何时成了你的徒弟？”
茶水汉子咀嚼两下狗尾巴草，说道：“只是差一个流程而已，我已经认他为徒，莫非他还不愿意了？”
疯子摇了摇头：“武夫性子直，话糙，我说句实在话，阁下的拳法实在不行，不管是力量还是拳意，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让你来教公子，岂不是真的误人子弟？我可是有人委托我照顾好他的，你还是不要来搅浑。”
茶水汉子无视疯子，径直走向雨阳：“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最好的拳法，保证在武夫一路上，畅通无阻。”
疯子握死拳头，厉声喝道：“目中无人，便是你这种家伙，让他人以为我辈武夫嚣张跋扈！”
疯子以步法带动，向茶水汉子出拳。
后者眼睛一眯，双手背后，快速躲避。
要说都是两位武夫，为何会路子不同，其实也是正常现象。
功法乃是于万年之前开辟的第一条修行之境，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一棵大树且有数不清的分支，何况以万万人学习的功法和武夫之路。
疯子主张的拳脚并用，注重一套拳法的完整，茶水汉子注重的一拳解决，二话不说。
其实都是武夫的一路分支罢了。
除去这些，还有诸多武夫的路子，如树上繁叶，数不胜数。
本来不需要纠结这些，怎奈两人都想让雨阳秉承自己的路子，酒水汉子更是将雨阳看做了自己的徒弟，哪里有徒弟不走师傅路数的说法？
两人这才不依不饶，拳脚相加。
雨阳在一旁看着，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一看便知，疯子和茶水汉子的路子那个才是上乘，只需看结果即可。
可让雨阳苦恼的是，两人分庭抗礼，分不出个孰强孰弱。
疯子步法配合拳法，身影敏捷，拳风四起，如雨点般招呼，转瞬间已经出了百拳之多。茶水汉子则一直躲避，找准机会汇集全身力量一拳轰出。
奇妙的是，两人谁都打不中谁，便是分不出个孰强孰弱，就是震出来的拳风，夹杂的拳意，也给雨阳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一炷香之后，两人极为默契，同时收手，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疯子笑道：“阁下只以找准机会轰出那磅礴的一拳，结果到最后无法命中，还是徒劳，这般路数，如何为强？”
茶水汉子毫不退步：“你攻势凌厉，但是拳头威力太弱，百拳有十多拳命中，但都不痛不痒，这样下来，白白耗费自己的元气和气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何为强？”
谁也不服谁。
疯子退后一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我境界相同，便是斗上三天三夜，也无胜负可言，况且公子还在一旁看着，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切不可晾着，不如就此收手，日后有机会在交手？”
茶水汉子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疯子笑笑，冲雨阳道：“公子，继续练拳吧，刚刚只是个插曲而已，不耽误的。记住，一定要步法和拳法相结合。”
茶水汉子伸出手断了疯子的话：“不可，一定要把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一拳之上，让那一拳精准无误，开天辟地！”
两人相视，剑拔弩张。
雨阳叹口气，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没完，便说道：“武夫路子不同，但殊途同归，终究是对敌手段，我看不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两位的路数相融，让步法配合拳法，积攒元气。既注重步法，又注重拳的力量。”
少年如此开口，并非空穴来风，他习过一边崩龙拳，深知此拳法的确是以步法为重，崩龙崩龙，主要在于那个龙字，好像只是为了追赶上龙身，矫健身姿而行，拳头上的力量，着实照顾不到。
但茶水汉子说的也有道理，拳头毕竟是要硬，好不容易打在别人身上，结果不痛不痒，如何是好？
刚刚两人交手的时候雨阳有所观悟，注重步法的同时，再提升拳头的力度，如何不行？自己只要走好截龙步，再配合大道万象功震为雷三十二重的变化，提升力量，照顾到拳头的力度，岂不是两者兼备？
想法是好，可在疯子和茶水汉子听来，却有些不切实际。
疯子眯着眼睛：“公子，武夫最忌讳好高骛远，人一心不可二用，照顾到步法的准确，还要顾及拳法的威力，到后来一个都没有融会贯通。”
茶水汉子竟然破天荒的和疯子意见相同：“确实，你若是照顾拳法，便全力而行，照顾步法，便先放放拳法。切不可一心二用，好高骛远，确实是武夫的最大忌讳。”
雨阳说道：“可我感觉，可以一试。”
疯子和茶水汉子四目相视，同时点了点头。
疯子站出来说道：“公子，你也打了两遍拳了，于崩龙拳应该有些熟悉，一直在那里走步，没有半点提升，不如我压境至混元，让我来替你喂拳，真正感受一下如何与人搏杀，如何？”
茶水汉子也点了点头：“我也压境，以无匹的力量和你相斗，正好你试一下到底哪个路子是对哪个路子是错。”
雨阳感觉不妙，这两人嘴上说得好要给自己喂拳，但一个个眼神有些师傅教训嚣张跋扈的弟子的样子，分明就是自己说错话了，引起二人不满，要用拳头招呼招呼，稳稳心神。
这拳，喂不得。
雨阳脚底抹油，正想逃跑。
但疯子截龙步已经走出，缩地成寸，瞬间到了少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