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知道，他的选择是我。
我把脸往他的颈窝埋了埋，那里有我此生最爱的温度。
“你之前说，想带我去一个地方，是哪里？”过了一瞬，他突然开口问道。
“是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得地方，只是不知道那里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我轻声说。
还以为他早就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在医院旁边那个昏暗的小路上，我曾经拉着他的手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缓缓放开我，迟疑的问。
“就是你当初收留我的地方。”他不是一直坚持是他把我捡回家的吗。
他好笑的撇了撇嘴角，“那带我去，现在。”
“好。”
只是我不知道那里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院子里的秋千还在不在，地毯一样的草坪有没有人按时修剪，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不是已经住进了新的人家。
“宝贝，接下来怎么走？”他在等红灯的时候问我。
我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从前面的路口左转，然后一直只走，就能看到盘山公路了。”
这条路我好久没有走过。
深秋时节，半山的枫叶红黄交错，虽然埋没在夜色里看不清颜色，可是自从在走上盘山公路的那一刻开始，以往的记忆就开始分毫不落的挤进我一片混乱的大脑。
纷杂的片段最终定格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定格在那个为他举办葬礼的礼堂，定格在了那张触目惊心的黑白照片上。
我呼吸紧了紧，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张照片上他的笑容有多刻骨铭心，记得当时我是怎么样保持着最后一丝心如死灰之后的执念。
我的手背抚上了一抹温暖，把我从回忆的恐慌中拉扯出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没什么。”我转头扯出一抹看起来有点苍白的笑意。
他放缓了车速，“那怎么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起来你之前很凶的对我，有点害怕。”我打趣道。
“我很凶吗？”他好笑的问。
“凶的不得了。”明明温柔的要死，还要装腔作势吓唬的人的时候简直不能再可爱。
“就在前面，你慢点开。”我看到前面熟悉的房子轮廓，门口似乎多了两个装饰花坛，装在上面的门灯发出星点的光亮。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车子稳稳的停在了门口。
可是我并没有说是这个门口。
我争宠的看着他缓缓打开车门，然后一个人站在门口良久。
颀长的背影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寂寥和落寞，我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过去的种种，但是就在我看到他抬手去输门口的密码是，我本已经打开车门的手缩了回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犹豫，密码器发出幽幽的荧光色光芒，把他的指节照的苍白。
他迟疑的输进了几个数字，我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
就在他按下确认键之后，红灯骤然亮起，在一片寂静中，两声连续的蜂鸣警报声显得格外突兀。
我心慌了一下，刚要冲下去，就看到他回头的粲然一笑。
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愧疚和落寞，“抱歉”他说。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眼睛里的那点一闪而过的期待。
“傻瓜。”我偏过头擦掉已经溢到眼角的眼泪。
他有什么好抱歉，就算他永远都想不起来又能怎么样，他能重新回来我身边，哪怕是与我再无瓜葛，我都会觉得是莫大的恩赐。
更何况，他现在正好好的牵着我的手。
“我们以前就是住在这里吗？”他揽过我的肩膀，试探的问。
我点了点头，“是啊，你当初可是要死要活的把我留在这呢。”
“要死要活？”他饶有趣味的低头问。
“可不是，什么家庭教师的由头都想得出来，你自己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他淡淡笑了，“那你呢，为什么没有再继续住在这儿？”
“因为这里被人卖掉了。”我说。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了。
“请问你们找——”
出来的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管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站着的这个老人脱掉了以往干练贴身的西装，和寻常人家的老人无异，眉眼间少了些英气，却多了皱纹。两鬓的白发即便不仔细观察也能看得见。
“少，少爷曲小姐”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在我们中间看来看去。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组织自己的语言，也没能平息自己的情绪，到头来一句话都没说出。
我怎么这么没用。
管家再看了我们一瞬之后颓然摇了摇头，“真是老糊涂了，你们怎么可能回来呢。”
他说着就退回去想要关门。
“等，等一下！”我下意识的用手去阻止他，差点被门夹到手指。
方隽迅速的把我不安分的手攥在手心，“你小心一点。”
他语气责备。
我心里一甜，回头看到管家一脸的不可置信时，却又是鼻间一酸。
“管家，是我们回来了可是您不是已经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放低声音问道。
他依然怔忡在原地，定定的看了我们许久，才默默转身抬手擦拭眼角。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边的人握的紧紧的，我抿了抿嘴唇，拉着他走了进去。
走到客厅里，才发现管家的眼睛依然是红红的，“少爷，曲小姐，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过来。”
我环视着整间房子。原本被搬走的家具一样不落的重新回到了这里，就连玄关书架上的小挂件都一样不少。
我的胸口差点窒息，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而我身处其中，早就忘了应该作何反应。
我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过。
我怎么能没有回来过呢。
管家说是他去几次去求了东少的父亲，最终才说服他没把这里卖掉，好在当时和准备买下这里的房主也只是口头交易，并没有变更地契。
“我总觉得少爷会回来。”管家说，“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舍不得离开。”
我一阵哽咽，“谢谢您。”
谢谢您把这里守护的这么好，谢谢您和我一样都相信他会回来。
我带他去到他的书房，不厌其烦的控诉他以前是怎么一遍一遍的要我整理书架，是怎么在这里要我陪他跳舞，告诉他这里的看起来厚重的地毯就是因为我喜欢光着脚乱跑，他才叫人铺上的。
“你确实喜欢光着脚乱跑。”他笑道。
我扁扁嘴没说话，却还是在最后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他脚步顿了顿，转身看我的时候视线沉沉的。
我看到欲言又止，有点迟疑的样子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关系，慢慢来嘛。”我安慰的说道。
他点了点头，还是说了抱歉。
透过书房透明的窗子，我看到外面的大片天空中突然变亮竟然有人在放烟花。
他的注意力也被外面的烟花吸引过去，和我一起站在窗口，“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大概是，有人告白成功的日子吧。”我开玩笑说。
说到这我眼前突然一亮，“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拉着他的手连拖带拽的把他拖出去。
“去哪里啊？”他一脸茫然的跟着我。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眨眨眼睛，在玄关低头换鞋。
虽然他也未见得就能想起什么东西，可是我还是想要带他去。
去那个我们正式开始的地方。
匆匆跟管家打了招呼我就一路穿过草坪到了门口。
“到底去哪里啊？”他饶有兴味的发动引擎。
“去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我凭着记忆，走错了几次才找到了当初那个平坦的山顶。
记忆中似乎有点远的样子，可是却好像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就是这里啦！是不是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我跑下去问他。
他跟着我下车，一脸的苦笑不得，“宝贝，这哪里有烟花。”
“没有烟花不是有我吗？”我说，“难道我不比烟花好看？”
他怔忡片刻，抬手重重的揉了揉我的头，“你最好看。”
“你还能更敷衍一点吗？”心里明明已经乐开了花，还要在这装严肃真的好辛苦。
他垂眸看了我一瞬，抬手托起我的下巴，“想笑就笑吧，忍着多累。”
被看穿之后我终于没有任何悬念的破功了。
我扯过他把脸埋在他胸口，肆无忌惮的傻笑。
“就是喜欢听你夸我，不行哦？”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摩挲，“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你。”
我笑意还留在嘴角，在他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跟你说我喜欢你的。”我扬起脸看着他说。
他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瞬，然后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是吗？”
“怎么，不相信？”我眨了眨眼睛问。
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